260、山海(4 / 6)

倏地,心口便金光一闪。他微微噙着一笑,笑容中不带任何感情,上前一步,声音便由夜风捎来,一阵寒泉似的灌入方濯耳中。

“我给你个机会,要么死在这儿,要么跑。”柳轻绮道,“你自己选吧。”

方濯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夜风刀锋似的划在脸上,切得他眼下生疼,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根本跑不掉——剑势如影随形,紧随其后,虽然他听不到柳轻绮的脚步声,但却可以从四面八方都感知到他的气息。他仿佛突然在一瞬间拥有了毁天灭地的能力,而即将取走的第一个人的性命就是他的徒弟,他的爱人——方濯一个刹车,倏地回身。他喘着气,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的,紧盯着面前的人,张开双臂,大声道:

“你要杀就来吧!”

他双眼眨都不眨,展现出一份格外的勇气和决心:“若人早晚都要死,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那一瞬间,方濯发誓他绝对在柳轻绮唇边看到了一抹嘲弄的微笑。他的目光上下游移,剜过身上每一寸角落,像是才认识他似的,神情好奇而怜悯。他知道自己所思所想有时或许过于幼稚,但是柳轻绮也从没用这种目光打量过他,也因此他才敢将自己此刻心意全盘托出。

一种不被尊重的愤怒骤然涌上心头,也愈加确信眼前这个人本便不是他——当即伐檀调转方向,直指面前,看着“别人”用柳轻绮的壳子做出这副表情,他别扭得很,厉声道: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赶紧从我师尊身体里出来!”

“方濯,”“柳轻绮”并没有理会他,只是重复着他的名字,微笑着像是在舌尖咀嚼把玩,“好一个方濯,我竟是没有料到,他今时今日此劫竟然就在他身边,还陪了他这么久。”

“……你什么意思?”方濯道,“我对我师尊之心苍天可鉴,绝无半分假意,你怎么能说我会害他?”

“逞性妄为魔族子,就凭你也敢说一句‘苍天可鉴’?”“柳轻绮”淡淡道,“你或许无杀人之心,却定有伤人之为。这样的身份振鹭山或许能容你,我观微门却是万万不可。”

方濯登时瞳孔微缩,心绪激荡。他血统复归、身份“暴露”一事所知人甚少,甚至是其他门内的一些可以信任的内门弟子,魏涯山都思忖着没让他们知晓。唯一上上下下都明晰的就是观微门,而能称“我观微门”的,若他并不能知晓是谁,就只能是——

方濯当即收剑,单膝下跪,抱拳向前一行礼:“见过师祖!”

他虽然做得干脆,但心中却颇为惊异,心想,难不成燕应叹说的没错,他真的没死?

面前,“柳轻绮”眼中神色略有奇异变化。他负手而立,身前隐约有剑光闪烁,却又很快归于平常。

“你何以而称我为‘师祖’?”

“前辈是我师尊的师尊,我又是观微门下弟子,自然是师祖。”

话已至此,此人的身份自然也不必再遮掩——柳一枕手中微光消失一瞬,抱起双臂,立于身前,眉眼间温然似有笑意,但却绝对不会让人相信他已就此收敛了杀机:“我以为你本不会认我。”

“……”方濯站起身来,“师尊认,我便认。”

柳一枕道:“这么说,还真有这样的打算?”

“依晚辈拙见,若是全看自己,那晚辈定是不认。”方濯深吸一口气,道,“前辈实在称不上‘师祖’二字。”

柳一枕看着他,神情略有考究。后来方濯回想起这个场景时,只要脑中一开始闪过这个奇特灵魂所占据的躯壳做出过的一切动作与神色,都会觉得浑身难受,拳头发痒,恨不得一拳打碎满屋的瓷杯。他这样说,已经算得上是大逆不道,柳一枕却没有生气。

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也压根不能佐证他并不生气。但意外的是,方濯本以为会承受他的怒火或者是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可实际上,柳一枕并没有给予他这样的反应,反倒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他欣然承认道,“我骗了他不少,也骗了世人不少,若要问罪,自是应当。但做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