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偷(3 / 5)

昭示着淡淡的恐惧。

柳轻绮突然明白了他在怕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个个都冲击着他的头脑,乃至于他都快忘了,在这期间,方濯的“失明症”竟然短暂地发作了一段时间。

虽然在他醒来之后他便已经恢复了视力,甚至耳聪目明比之前要更清爽,但这短暂的失明联系起了五岁时的重病,重新将他深藏在心底的对于黑暗的惧怕勾了出来。

他不说,只是因为他不想说,而不是因为他不在意。之前替叶云盏试阵时祁新雪便已经说了,他“双眼旧伤复发”,那时候他还不当回事,想快二十年过去,眼睛上的病症早就好了,又怎么会有“旧伤”这回事?这会儿却不得不相信,祁新雪就是祁新雪,她虽然不确定,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诚然,他是不说的。但柳轻绮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若当真有一天,我睁开眼睛发现我失去了视力,我又应该怎么办?

此事在天山剑派时几乎已被藏在万千危机之下。当时的情况太紧急,变成瞎子和变成死人之间明显是后者更容易令人焦灼,何况他醒了以后一切症状尽失,自然会让人终于找到机会松口气。但现在,柳轻绮也开始犹豫不决,他说不出那句“没事”,因为他知道不可能没事。

柳轻绮摸摸他的后脑,权当安慰。腰被一双手收紧了力气搂住,方濯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抬起脸来,去找他的嘴唇。呼吸略微有些滚烫,胸腔也在掌心下一起一伏,但柳轻绮可不敢让他在这儿亲,这是振鹭山的地界,魏涯山随处可见,他可不敢让他抓个正着。

但方濯的身上氤氲着淡淡的酒气。无论如何,他还是喝了,而有句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由是无论柳轻绮是出自怎样合适而正义的理由,用手挡挡嘴唇,示意他回去再说,方濯还是在这股不合时宜的勇气的激励下变得格外大胆,不仅摘开他的手非要亲,甚至还和他发起了火:

“怎么还是不行?”

自然说“发火”也是不太准确的,应当是一种只属于亲密关系里的嘟嘟囔囔的埋怨。方濯的嘴唇湿润,第一下还没找准,亲上他的唇角,叫柳轻绮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点晕了。

但下一刻,嘴唇上的触感又让他再度推翻自己的怀疑论,方濯一得逞,就好像把刚才柳轻绮的劝告和无声的阻拦都抛之脑后,按着他的后背不让他走,微微用了些力,甚至尝试着咬他的下唇,像突然发疯。

柳轻绮对他的底线是一步步往后退的。他以前倒从来没想过若有一日方濯在振鹭山也非得和他这般亲热,毕竟喝醉的时候还是少,方濯也不是不知道这儿就是魏涯山的地盘,而且左右走着的人也多,故而无论白天晚上,都是人模狗样的,连个手也不敢拉。他觉得他有这样的分寸,在山外黏糊,山内便会聪明地保持该有的距离,故而他从不担心。

所以当这种他认为“并不可能出现”的情况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却又硬不起来那曾经铁板一样的心思,步步后退。不过要换在以前,他肯定是不让的,那时候他还有原则,可经历了一场生死事后,这样的原则便突然倒塌,若有若无,乃至于现在,方濯一只脚已经踏到了红线上,整个人有如山崩一样快要将他的“原则”埋没,他知道不妥当,可却不知如何制止。

活着容易吗?活着未必那样容易。

在人世间有个格外牵挂的人可以拖住黑白无常的脚步,这容易吗?

这绝对不容易。

柳轻绮抬起手,搂住方濯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的气息一同撞进鼻腔,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裹覆。周遭安静异常,略显喧嚣的只有亲吻,但全连月光撒到枝头的声音都能听得清。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在外走动了,明亮的灯火也已熄了一半。一只手悄悄摸上他的后腰,有意无意地挑开腰封,柳轻绮手疾眼快,一把按住那只手,低声说:

“你不能在这儿啊。”

方濯离开他,眼睛湿润润的,喘着气:“我不做。”

柳轻绮道:“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