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眼尾,最后才颤颤巍巍地搭上脉门,一寸一寸地听。
指尖突突,顺着血管逆流而上,虽然虚弱,但也平稳,并不十分磅礴,却是生命的力量。
突然,一切都结束了。
柳轻绮默不作声,手却在抖。他的神色很平静,所以当然,柳泽槐会认为这是他强忍激动导致的反应。眼神再往上一瞟,便觉得不对劲,连忙道:
“等等,别哭,别哭,要哭回府再哭!”
谢天谢地,柳轻绮还听得懂他说话。他一个劲儿地点头,眼泪没掉下来,语气却有几分哽咽:“劳烦你将他带回去。”
“那你呢?”
“靳长老要见我,”柳轻绮呆滞抬眼,“我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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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后来靳绍恒找了个机会偷摸问他柳轻绮是不是在大战里伤了脑子、导致战后精神状况都不太好了的时候,柳泽槐无言以对。
平心而论,这话有一半对,一半错。靳绍恒觉得很奇怪,战前他也不是没见过柳轻绮,虽然记忆已经算是久远,但与回忆中的当时的那个少年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自然,十年已足以将人改变很多,十几岁的孩子更是一天一个样,但靳绍恒最奇怪的,就是他的反应。
柳轻绮是懂礼貌的。靳绍恒喜欢懂礼貌的人,但并不太能理解这种礼貌。
即指,格外坦诚,问什么答什么。
从白华门生变,到青灵山,到明光派通魔,到飞乌山被屠……数日内所发生的一切危机全部落于掌中,被他一张口随随便便就吐了出来,偏生神色还非常驽钝,活像是一个行走的泄密机器。
靳绍恒和柳轻绮就地在水牢里说了很久。大概半个时辰后,柳轻绮像个幽灵一样飘忽出来,慢吞吞滚下了山,柳泽槐强忍着疲倦与紧张,站在水牢门口等着带他回府,结果人还没跟上,自己便先被靳绍恒截住了。
靳绍恒向来严肃的脸上此刻微妙至极。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柳轻绮游荡着远去,在柳泽槐赶忙要跟上时一把揪住他,开口时,竟然也有些犹豫。
靳绍恒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似乎难以启齿。但最终一咬牙,战胜了自己:
“……你去查一下,观微门主在苏氏票号的暗码是不是捌玖叁柒贰。”
这下,柳泽槐的神色也变得奇怪起来。他狐疑地看了师叔一眼,眼神明显在说:“这也能问出来?”
靳绍恒的表情比他平和不到哪儿去:“全说了,问什么答什么,连问他到现在身上还剩多少银子,他都要亲自下山去给我数。”
靳绍恒一抱手臂,嘶了一声:“哎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被燕应叹伤到脑子了?之前见他虽然也不算机灵,但也没这么傻啊。”
“师叔,这么说话不太好,”柳泽槐有点紧张,“但是我也觉得……”
柳轻绮在苏氏票号的暗码还真是这个。他没骗人,靳绍恒也没骗人,他是真的什么都说了,也的确什么都说的是真的。若方濯还醒着,绝对会制止他说得这么实诚,但可惜他爱莫能助,柳轻绮长一双茫然眼睛一张坦诚嘴,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全盘托出。
其中自然包括柳凛、阿缘与燕应叹那一段孽缘关系,尽管只是他和方濯猜的,可他却也依旧耿直地如此说了。
靳绍恒虽然脾气暴躁、嫉恶如仇,但不是没有脑子。他敏锐地察觉到青灵山此事中的疑点与危机,当即压下,没有告诉柳泽槐,而是返回了山上,秘密召集天山剑派的数位长老商议此事。
自然,尽管他和修真界现今的大部分观点一样,对柳一枕颇有微词,但看在他孤身一人诛杀燕应叹以结束大战的份上,说话做事还是极为小心。柳一枕虽然没有世俗意义上的很多“支持者”,但也有不少人会说,虽然此战貌似因他与燕应叹的私仇而起,但至少,他以性命为绳,扼住了接下来可能会继续爆发的大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拯救了活着的大部分人的生命。
他的功劳是如此明晰,乃至于此事究竟是否因他而起,甚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