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道过一句歉。性命攸关时刻,也没道过谢。在白华门那回我便算你是礼貌惯了,如今面对面,这种所谓礼节,我叫你免了,你愿意吗?”
柳轻绮虽不言语,笑容也没收回去,站在原地,却明显微愣。他沉默半晌才尴尬地笑了一声,想说话,可张开手,比划了一下,却又吞了回去。
“……好吧,”他说,“那……按你的来。”
柳泽槐一瞥他,长出一口气:“这话听着也膈应。你不好好养伤,就非得过来气我是吧。”
“哪有的事。”柳轻绮笑道,“若是往常,便算了。——可你这回真是帮了我大忙。我可以不道谢,但这一恩是必然记着的,以后小青侯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柳泽槐整好了袖口,顺手拿起案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还温着,应当是有人刚来为他换过水,只是此刻他的注意力不在这杯水上:“就因为救了你一命?”
“不是救了我,而是救了他,”柳轻绮道,“若只是我自己,我不会来麻烦你。你救了他一命,我感激不尽。”
柳泽槐嗤笑一声:“你他妈说话怎么又变得这么难听了。”
“实话嘛。”
“我不爱听,以后别说了,”柳泽槐将杯子咣的一下放回桌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听着就烦人。”
柳轻绮便只是笑,还想说什么,便被柳泽槐拦腰截断:“算了,别说了,说这个有什么劲儿。你那宝贝徒弟醒了?”
“还没,不过,应该也快了。今日探查气息,已经渐趋平稳。他能保一命,全是你和靳长老的功劳。”
这就是柳轻绮就算是黄昏饭点也决定过来拜访柳泽槐的原因。
方濯还没醒,但算已成功死里逃生。
虽然本质上来讲,他应该去谢靳绍恒,但首先是在水牢里已谢过,其次是现在人家在天山剑派忙自己的事务,仅因此去贸然拜访,实在莽撞,思来想去,也就一个柳泽槐能给他薅。
而方才那通话,他也不是不知道柳泽槐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就算是柳泽槐真心如此想,自己心里这道坎也过不去。
也许多年后柳泽槐再想起他当时在水牢的反应还会借此来嘲笑一番——柳轻绮是走进去的。万幸,这是他所能做到的表面上的最冷静。他身上还带着伤,又几日未休息,走得却比柳泽槐还快。疾步走到关押裴重魄的牢狱旁,脚下还算稳健,看到方濯,也似乎无甚其他反应,只是柳泽槐站在他身边,也瞬间捕捉到,他的面色苍白得不似人样。
一到牢狱门口,他一向迅疾的步子便猛地停顿下来,立于原地,像是不敢上前。目光瞥得了靳绍恒,可话却也不像对着他说的,说着“见过靳长老”,眼神却黏在方濯身上放不开。
靳绍恒有些不耐烦地一啧,他才如梦初醒,连忙躬身要行礼,怀中却骤然被推入一人。柳轻绮一怔,下意识收紧了手臂,将这人牢牢搂入怀中,刚换好的衣服便又沾上半身血污,看得人不由生畏。
柳轻绮的嘴巴张了张。他呆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人,那样安静而无半分声息,可在耳侧却如此喧嚣。方濯的头发黏着汗和血,乖乖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如同一只秤砣那般重,拖得他不住下坠、下坠,可双臂间的力量却足以将他拖起,再度以这样近的距离观察方濯时,他身上的魔息已经蛰伏入体,彻底安静下来。
“活了!”
靳绍恒性情古怪,加之白华门一事,也懒得理他。他拍拍身上的土,起身便要走,林樊便忙行了待客之道,一面张罗着要将方濯赶紧送回山下,一面又跟柳轻绮简单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一时嗡嗡作作,吵吵嚷嚷,柳轻绮像是没反应过来,抱着方濯不撒手,话说了不少,事儿倒是一个没干,最后还是柳泽槐看不下去了,上前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大声道:
“活了!门主,给点笑模样,不然会搞得我们很尴尬。”
柳轻绮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他在极度的茫然中混若进入了一种旁若无人的境地,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方濯的脸,蹭过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