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怂人自无天相(5 / 6)

什么时候才最合适。柳轻绮笑容满面,又是一副温和从容风姿,全然没有之前那般怪异神态,再自然不过地冲他伸出手,笑道:

“还坐着干嘛?走吧,回客栈去了。”

“师尊。”

方濯不理会他。他避开柳轻绮的手,自己站起来,上前两步,直视着他的眼睛,感觉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静夜让人沉心,也让人冲动。不知是因那一吻还是那段话,起身时,他依旧感觉到有些昏沉。

这种冷静的浑噩很容易令人做出蠢事,方濯差点就要抓着柳轻绮问清他近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读了什么书、做了什么梦,要咄咄逼人得将他的隐私翻个底朝天,再揪着他问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最自己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却在即将出口的瞬间无意瞥见身侧那朵月季花,那鲜艳颜色于夜间登时有如太阳升起,照彻了四野数道暗斑,猛地清醒了方濯的神思,也硬生生切断了夜色所带来的盲目,消弭了回音。

他张张嘴,又吞口唾沫,最终还是决定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柳轻绮没事儿人似的冲他笑笑,领着他要回客栈,却在迈步的瞬间被一缕枯枝绊倒,跌撞着向前扑了两步,又在方濯立即伸手去接时稳住了身形。

“没事,没事。”柳轻绮揉揉眉心,自嘲地笑笑。他转头冲方濯和颜悦色地说:“再去给你开间房吧?”

方濯没说话,只是点头默许。他跟在柳轻绮身后,沉默着再未发一言,踏着月光一路往回走,只有一炷香时间,却仿佛已经过了数年。柳轻绮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方濯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无从推测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他却很清楚自己——他再一次拒绝了命运递来的橄榄枝,拒绝了作为柳轻绮本身谜团的解谜钥匙,狠心遗弃了近在咫尺的机会所赋予的吸引力,决心再等等。

在他险些冲动过数次之后,居安思危之下就会变得无比谨慎,由是他也不知道沉默是否比开口戳破窗纸要更好,却也明白自己不被允许有任何容错率。

自身情感归宿是重要,但如果装聋作哑可以暂缓矛盾爆发的契机,那么他不排斥割掉舌头捅穿耳朵。如果纵容可以将事情的发展控制在一个尚可接受的范畴之内,那么哪怕它短暂而虚假,作为最后的希望,他都会将他紧紧抓住。

这就是他的想法。乃至于到了他们分别时,方濯都没有主动跟柳轻绮说过一句话。柳轻绮若无其事地带他到大堂,喊醒打瞌睡的小二,为他新开了一间房,甚至笑眯眯地交给他钥匙,提醒他关好门小心狐狸精。方濯沉默着点头,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文质彬彬而又缥缈无痕,衣衫依旧,而人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这个深夜翻起巨浪。

不问他是对的。方濯心想。这不是好时候,他需要休息。

我也需要休息。

在目送着柳轻绮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方濯握着钥匙,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屋子,安静地打开锁,安静地进屋,安静地上床,最后安静地为自己盖好被子,安静地闭上眼睛。

随之他一把拉起被子,将自己闷了进去,浑身上下登时通红如火烧,后劲儿上来了。

他捂住嘴唇,又顺上去捂住脸,将自己塞在枕头里,思想危险而颤动不止,如烙铁一般烫着他的心口,灼烧手指与心尖。

方濯一把抓住胸前的衣服,整个人翻过来,终于忍不住以额头撞枕头,希望能借此冷静下来,至少睡过这一晚,平静地度过这一夜,再想想明天醒来时到底应该如何面对柳轻绮,举目而可得的明朝,罅隙顿生之后,又当如何弥补……

他又翻身而来,将后脑磕在床铺之上,遥望着房梁,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他该问问的。

柳轻绮给他的答案绝对与他想象中不同,可惜的是,方濯悬崖勒马、戛然而止。彼时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丧失了机会,待到下一次机会再临时,人世已改头换面、沧海桑田。

可他并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只能平躺在床上,任由自己在深夜回忆之中驰骋奔逃,心如枯草,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