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在怀里。
在初做这一动作时他还有些犹豫,但入怀的瞬间却又释怀了——就算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么哪怕只有一瞬的选择,他也要将其放在真实之最真实的地位之上。方濯轻轻抚住他的后脑,将他连头带着手掌一起压在肩膀上,靠近时感觉怀里像是抱了一颗朝露,冰冰凉凉的几乎无法着手,而却又在触碰时间有温热气,似云也像风。
“我没走,我没离开呢。”
他自言自语。方濯把他搂在怀里,抬眼望向夜空。那儿一片凄清寂寞,月亮越大便越显着夜幕辽阔深远。天下之大,人人都看同一轮月,但却有着不同的恩仇喜悲。柳轻绮两只手都硌在他怀里,像是抱了两块石头,谁都不舒服。
但便这样安静一阵,方濯不抖了,柳轻绮也不抖了。待他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没有任何类似于受伤或是痛苦的痕迹。方濯松开手,任由他跪着往后退了退,两人默然而视。
到了这时候,柳轻绮终于算是冷静了下来。他抬手摸了摸脸,又抹了把眼睛,十分丧气地坐在地上,皱起眉似乎在想着什么。他不沉沉也不嚷嚷,方濯便知道这人多半是已经恢复了正常,心下里松口气,却又有些隐隐的伤情作祟。
他不无怅然地想到,发生了这一出,他和柳轻绮又该如何回到以往的状态呢?他不求能如何进一步,只恳求能够留在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事没有调查清楚,难道两人的关系就这么破裂了?
但现在也不是伤春悲秋感慨自己无常命运的时候,一看到他好像终于平静下来,方濯的嘴唇就开始发热。他欲盖弥彰地用手臂遮了遮脸,仿佛这样就能让柳轻绮遗忘自己方才做过的事一样,意有所指:
“我只是路过。”
“嗯。”柳轻绮说。他揉了揉眉心,颇为懊恼地闭起眼睛,喃喃着说:
“我真是个混账……”
“不是的!”方濯慌忙道,赶紧直起了身。可出口之后他才察觉不对:“不是的”之后呢?反驳的理由呢?他无法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否该现在说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地逡巡一阵。
柳轻绮有点怪状,他早知道,但以往都没有现在这般强烈,三分真心也好似被湮灭一半,让他愈加畏首畏尾。方濯想说道:“我一直喜欢你啊!”但却始终无从开口,到了最后,也只是硬憋出来一句:
“你不要自责,我是自愿的。”
啪啪两下,风抽到他的脸上,像被人扇了两巴掌。估计那位老兄人虽不在,但精神已永存。
“对不起啊。”柳轻绮说。
方濯有多么惊惧于现在的状况,就有多么担心柳轻绮接下来会不会云出什么师徒缘分已尽从此一拍两散之类的明显神志不清的话,趁着他将要开口的前夕,连忙接上话茬,连声音都大了两分:“没事的!师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毫无怨言!”
“……”柳轻绮的话被他骤然一顶,生生顶回肚子里。辛苦他自己神色都苍白,却依旧有空将投向方濯的目光扭得奇怪起来。方濯向前挪动两步,想拉他的手,却又不敢。他的嘴唇活像是生吞了三捆辣椒,又痛又热,烧得眼睛跟着一起疼。他磕磕绊绊地说:
“你别误会。我只是、我只是想说,以后你有什么事,尽可能找我……”
柳轻绮灰败的脸色上登时更覆上一层特殊的东西。那玩意儿撇过他的脸面,顺着眼角钻进去,深深地影刻在皮下,流动入血管。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其中自嘲成分更多,一动也不动地跪坐于地,只口中淡淡道:
“我早就说了,最开始就不应收你为徒。”
“我连自己都教不好,又怎么能教得好孩子?”
“本来就不该这样的。”他喃喃着说,“让我几年前痛痛快快地死掉,比什么都好。留着我便是折磨我,耽误自己也耽误别人。”
“——真难熬。”
他倏地叹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濯,突然粲然一笑。方濯听得心肝跟着一起颤,越听越觉古怪,总想插空反驳,却不知道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