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他在迈出宫门的那一刻,万箭穿心!”
第54章 残花映雪
是夜,降雪。
寒风掀白袂,雪花大如樱。空中横飞的雪好似玉珠落进了瓷盘,雪珠子在空中跳舞。
桓秋宁孤身一人走在御道上,靴印和血痕连成珠串,走一步,便落下一颗珠子。他半阖双眼,已然看透了“枯骨簪花”的命运。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值得他用命去相信的人,他孑然一身,几经生死,如今仰头望着漫天风雪,也只不过是怜惜被落雪压残的晚樱。
城墙之上,翁城之中,潜伏着无数厉兵秣马的弓弩手,他们手中的弩箭齐刷刷地指向雪地中唯一的一点红。只要殷玉抬手示令,顷刻间便会万箭齐发,刺向那朵在风中摇曳的末路之花。
孤傲的月光穿透风雪,落在桓秋宁美艳的蝴蝶骨上,冷月映残蝶。
剑伤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晶霜,掩住了枯红的伤痕。
朱雀门前,桓秋宁按着胸前的伤口,给自己下了一种毒——“七步雪”。
他回头扫了一眼宫墙,吊儿郎当地走着,心道:“反正都是死,与其万箭穿心活活疼死,干脆直接把自己毒死咯!”
七步刚好到宫门,毒发身亡,也就疼一瞬间。
桓秋宁在心里默数。
“一”
“二”
“三”
上百支弓弦渐次绞紧,紧绷的弦丝割裂空气,震碎了弦边的雪。桓秋宁没有犹豫,继续向朱雀门走去。
“四”
“五”
还有两步。
翁城之中,殷玉穿着狐裘宽氅,眉眼带笑。他戴着翡翠扳指,接过一把紫檀蟒皮弓,勾住弦眼出的青金石垫片。
“嘭”!鹿筋弦弓起,箭尖直指桓秋宁的心口,蓄势待发。
又一步。
桓秋宁闭上了眼睛。
北风在耳边呼啸,一阵耳鸣后,宫门缓缓敞开。
究竟是万箭穿心更疼,还是毒至五脏六腑更疼?桓秋宁释然一笑,他突然又想赌一把了。
横竖都是一死,桓秋宁暗暗自嘲,他很有可能得把这两种死法都享受一遍,死后还会被人做成人彘或者挂在城墙上。
无所谓了。
反正人死之后,不痛不痒,他也不想争了。
从前他畏惧死亡,不是因为他胆小怕死,而是因为他不想让爱他的人因为他的死而自责难过。如今不再有疼他爱他之人,生与死在桓秋宁面前,如鸿毛雪,不掺杂贪念,更没有执念。
桓秋宁睁开眼,向宫门外望去。他看到了无数苍白的影子,有的影子像他的母亲,有的影子像他故去的朋友,有的影子像曾经的自己。
若絮苍苍,鬼影暗暗。
飘飘然的影子里,有一人是清晰的。他迎着风雪,穿过支离破碎的鬼影,一步一步地向桓秋宁走来。
这人一身白衣,鸦发披在狐裘宽氅上,把雪地踩得“沙沙”作响,真实的就像是特地为他而来。
不是幻觉。
桓秋宁回过神,视线落在朱雀门外。眼前不是空旷的雪地,而是他意料之外的意外。
朱雀门外站着一个人。
照山白一人一马车,淋了一身雪。
桓秋宁想过门外之人会是追杀的死士,是前来与凌王抗衡的羽林军,是半路杀出来的乱臣贼子,却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是照山白。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眼带来的悸动,好似还带了点侥幸。他仔细地咂摸着这几分似有似无的惊喜,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在与君阁的一夜温情。
桓秋宁无声地念了他的名字。
“照山白。”从前他没觉得这个名字有多文雅多好听,如今他反反复复地念着,念进了心里。
“可是我就要死了,死在你的面前。”桓秋宁的眼中流转着几分似有似无的柔情,像是在撒娇,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照山白,为什么我一句戏谑的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