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湖水绿色的圆领襕衫,上面绣着碧色的竹叶纹,在这样一个暑气熏蒸的傍晚,看起来像披了一身从竹林里刮来的凉风,自带了一份清爽。
“谭大庄主,事情终于忙完了?”谢白城抬眼看着他,嘴角挂着一缕盈盈笑意。
回到衡都后,谭玄一直忙于屿湖山庄的各种事务,只匆匆回来拿过些衣服,压根就没在家住过,算来这也是他们俩回衡都后第二次见面。
明明已经回了衡都,却还不如之前那小半年,日夜都在一处呢。
谭玄心中不禁浮起一丝感慨,双目凝在谢白城脸上,像是要用目光给他细细地画像。
见他不说话,谢白城不禁笑出声来。眉眼一动,仿佛镜湖生波,又似风过长林,让人神醉。
“怎么了,忙傻了?”
谭玄这才被惊醒似的,忙道:“算告一段落吧。早上去问了韦澹明话,跟温容直一起。”
谢白城神色一动,有心追问他具体情况,但眼角余光瞥见晴云和秋鹤两人正忙着把食盒里的菜拿出来,给他们布置晚饭,便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先叫谭玄坐下吃饭。
饭菜都是从东胜楼带回来的,另外还并一小坛酒。他亲自替谭玄斟了酒,两人对坐共饮。
经过之前几个月的江湖辗转,又经历了身陷险境、命悬一线之际的生死考验,更让人觉得眼前这点小小的宁和平静格外珍贵和可爱。
于是二人都默契地不去提那些纷扰烦心的事,只随意地喝酒,聊天,捡些无关紧要的事,慢慢地絮语。
谭玄平时不怎么喝酒,但他确实是会喝的,只是酒量一般,至少是不如他的。所以谢白城一边替他斟酒,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计着量。算来差不多了,他便停下不再给他续上。
谭玄兴致却很好的样子,自己拿过酒坛,又倒了一杯,还向他敬酒。
谢白城侧头微微一笑,拿起白玉酒杯,杯盏里酒液轻漾,缥碧清透,散着淡淡的青梅香气。
他与谭玄稍稍碰了一下杯,低头浅呷一口,便听谭玄问他:“你之前说要换宅子的,现在怎么说?”
谢白城放下酒杯道:“之前是考虑要收留孟红菱住下的话,宅子就嫌小了。现在她住在三娘那里,两人倒颇相得,我看也不错,有三娘照应,总比我们合适吧。所以我也就不想换了。像这般闹中取静,离东胜楼又近的宅子,哪里好找。”
谭玄笑着点头:“我也喜欢这处宅子。喏,外面这几棵海棠树,还都是我亲自从花市街选的,又亲手种的。将来若真有一日要搬家,我得把这几棵树带上。”
他说着,目光投向窗外,窗外一排海棠都披着葱郁的翠叶,像是一群精神抖擞的少年,不由又喟叹一声:“可惜今年开花没有赏到。”
“明年还会开的,到时候再赏呀,打什么紧。”谢白城说着,也跟着他一起望向窗外。透过婆娑枝叶,还能看到一轮将圆的明月刚刚升起在屋檐上头。
空气中充溢着草木的清香,混着一星泥土的气味,构成独属于夏夜的味道。谢白城轻轻嗅了嗅,觉得自己已经很习惯衡都的夏天了。
这时他又听见了倒酒的声音,转头便见谭玄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你差不多点儿吧,别喝多了,伤还没好呢!”
谭玄却把酒杯送到唇边,冲他微眯着眼笑,还故意抬了抬右臂:“这点伤算什么呀?早好差不多了。”
谢白城懒得搭理他,只伸手把酒坛拽到了自己这边,晃了晃,所剩已经不多,便干脆放到了地上。
“哎?你不信是不是?”谭玄抬抬眼看向他,“我跟你说,就我现在这样,咱俩比试比试,我肯定能赢。”
“谭玄,你是不是安逸日子才过几天就浑身皮痒得厉害?”
谭玄却歪着头笑:“就说你信不信呗?”一边说还一边并指如刀,随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个招式。
谢白城不禁皱眉:“我看你是真喝多了欠收拾,行啊,那就院子里过过手,看我能不能一脚把你踹水缸里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