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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罢,她松了手径直离去,男人垂在身侧的手臂紧了紧,顿足半息,还是抬腿跟上了妻子的步伐,重新搀扶住她清癯微弯的背脊。

他们在谢瑾宁的注视下逐渐走远。

清透秋水眸中泛起错愕与挫败的波澜,谢瑾宁唇瓣开合几下,还是抿住了。虽然有些冒昧,但他其实真的还想问问她方才缘何哭泣,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可惜没来得及问出口。

罢了,谢瑾宁拍了拍发闷的胸口,转身之际,眼尾余光扫到静静躺于地上的一物,恰好位于妇人站立之处,大抵是她垂手时从袖口中滑落出的。

他双手都提着东西,勉强将其捡起,没来得及细看就追了上去。

“大娘,你东西掉了。”

还好两人没走太远,谢瑾宁小跑几步,直接绕到他们身前。

锻炼了些时日,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多走几步都会气喘吁吁的身弱少年,此刻只是气息稍乱,他摊开手心,“给——”

带着层浅浅红晕的面颊却在看清手中之物时血色顿失。

羊脂白玉佩表面沾了些灰尘,但那麋身龙鳞、狼蹄牛尾与头顶一角一览无余。

是只麒麟。

是只兽瞳处有条极小裂缝的,麒麟。

谢瑾宁不可置信地抬眸,透过深深浅浅的皱纹,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指尖、掌心、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颤。

“啪嗒。”

“啪嗒。”

小兔灯与篮子掉落,散了一地。

在满地杂乱中,三人望向彼此,这一刻,恍若隔世。

远处兀地响起喧天的锣鼓与鞭炮声,有幼童从他身后跑进岔道,喊着“是杂耍班子!”“跑快点,我要站前面看变戏法!”

他们的娘跟在身后喊:“兔崽子们,跑慢些,莫摔着咯。”

岔道成了泾渭分明的界限,分割热闹与死寂。

“爹,娘?”

他以为自己喊出了声,可事实上,他的嘴唇只是徒劳地动了动,声音尽数被堵在嗓子眼。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数日未见,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的谢瑾宁,林锦华终于压抑不住情绪,潸然泪下。

“宁,宁宁……”她泣不成声,目光贪婪而眷恋地描绘着谢瑾宁的轮廓,“你瘦了。”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谢擎也双眼发红,细细丈量,“长高了。”

桂枝的清香与糕点香在秋风中交织,嘴里糖画的甘甜还未殆尽,苦涩却自舌根开始蔓延。

而后……他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谢瑾宁呆呆站在原地,灵魂像是从躯壳中抽离而出,站在一旁以局外人的视角旁观,轻易辨别出他们神色中的痛苦,怜惜,与一如既往,甚至翻了倍,快将他淹没的慈爱。

好似他依旧是他们的最爱的孩子,好似这二月的种种,从未发生过。

回到躯体的瞬间,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如寒流席卷全身,血液都被冻结。

“宁宁,怎、怎么了,你怎么在抖?”

“冷着了?”谢擎解开腰带,脱下外袍就要给他披上。

谢瑾宁后退了半步,叫他的动作落了空。

谢瑾宁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叫,也不该这么做,但人在跟前了,所有被压抑的思念与痛苦顷刻被点燃,烧成怨恨的火焰。

他忍不住想开口质问,问为何当初什么都瞒着他,连一句话都没留就绝情地将他抛弃,又在他好不容易接受、放下一切后,跟没事人一样,以这副姿态出现在他面前;问这是他们第几次乔装打扮来河田村;问这次如果他没跟上来,是不是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曾来河田村看过他……

掩埋在心底的干瘪种子被暴力翻起,在烈焰的炙烤下重新注入生机,发芽,疯长,密密麻麻缠住他的肺腑,迫不及待要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

谢瑾宁想问的有很多,多得让他觉得再不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