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工坊铺子铺里出来了一个年轻的郎君,看模样像是这铺里的匠作。两人交谈了几句,那年轻匠作取了一副算筹出来。
别管是朝中治粟还是府内份例,这其中账务全凭算筹计数。
用的人多了,连着算筹也讲究起来,木的铁的金的玉的,好似只要这计数的器物好一点,连家中的金银都会多一倍似的。
眼下这算筹料子却算不上多好,只是普通漆木,但细看之下却颇有玄机,阳光下一晃,细碎的金粉在上面闪着光。
李妢讶然,“这是?”
年轻匠作笑了笑,“大娘子说是只用漆木,我瞧着实在单调了点,赶巧有做别的留下的铜金粉,便在上漆的时候混了点。”
看李妢低头要找钱,他又忙忙摆手,“用不上的。只是些铜金粉,不值钱的,混在漆里好看些,大娘子莫要嫌我自作主张便好。”
岑篱远远看见,却看出了那算筹不单单是混了金粉那么简单。
边缘处细细打磨过,莹润得都显出玉的质感,筹身上雕的花纹,细密繁复却也不喧宾夺主,不知做算筹的人在上头花了多少心思。
岑府也有不少算筹,料子比这好的不知凡几,但要是做工,能和这媲美的却数得上了。再看那边目光对视,心思都不在算筹上的一对男女,个中缘由实在不难猜测。
岑篱没想到只是出来逛逛,竟能撞见这么一对有情.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扰,那边却生了变故。
铺子里走去一中年男人,看打扮是哪家高门里采买的管事,赶巧取的也是一个算筹。
是由一块通体莹润的碧玉雕成,这玉的水头极好,盈盈水光几乎要透玉而出,显然不可能是一家工坊铺子能有的料子,只是由铺子代为加工。
这管事本来微微颔首满意,抬眼却瞥见了另一边的漆木算筹。
他轻轻挑起了一边的眉,“吕掌柜莫不是敷衍我吧?这碧玉的下料都够你们赚一笔了,我家主人给工费也不吝啬,就这般做工?”
掌柜心底连连叫苦。
哪有什么“下料”?切割玉石定有损耗,偏这管事的要求苛刻得很,生怕他吞了好玉,他绞尽脑汁,才从那玉料上挖出了一副完整的算筹,根本没什么剩的。至于说工费,若不是这家主人实在不好得罪,他情愿不接这一单子,还不够折寿的。
想是如此想,掌柜脸上却堆起笑了,“戴管事这是哪里的话,您看看这雕画,我敢说放眼整个长安城,再也没第二家有这个手艺了。就连我自个儿,也不敢拍胸.脯保证能再刻出差不多水平的雕画。是贵人的吩咐,又是这般好料子,小老儿再精心不过了。”
管事却不答不应,只是拿眼往旁边一瞥。
这工坊铺面有限,没法像是大铺子一样在二楼设下女客雅间,只是扯了块布帘子在中间挡了,但也只是做了个意思,近处看不彼此的面容,但前头的货品却看得清楚。
管事这眼神示意下,吕掌柜也知道了缘由。
他在心底叹了一声“冤孽”,但面上却不露,只是狠狠的刮了儿子一眼。
吕小郎君也意识到自己惹了祸,颇有些不知所措。吕掌柜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冲着李妢解释了几句,将那算筹拿了过来。
管事本还以为对方是想拿这算筹当作补偿的礼物,一脸勉强地给了个纡尊的眼神。
但等看见了,却是一愣,两厢对比,一眼便看出来,那漆木的算筹比他这玉算筹小了一圈儿。
吕掌柜陪着笑,“不过小儿的练手之作,您瞧瞧他这糟蹋料子的作法!御史府上的料子是什么宝贝,我哪里敢让他糟蹋?”
管事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果真见那算筹只是普通漆木,混的金粉也是假金。
脸上那不快的神色缓了不少,还称赞了一句,“吕掌柜这儿子,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能承了这门手艺,掌柜的便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管事这是哪里的话?这小子竟是些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