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到底算得了什么?就为了一个张氏,就为了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惹得她孕中悒悒不乐,郁郁寡欢,险些损伤身子和腹中的胎儿。
就为了这么一桩小得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样的愤恨和痛惜该如何形容?
好比一个绝嗣的皇帝折腾了几十年,到了五六十岁膝下还没个一儿两女的,忽然哪天,他一个宠妃走了个福星高照的大运,竟然有妊,为老皇帝诞下了一子。
老皇帝那叫一个喜极而泣跪谢列祖列宗,把这根独苗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养大,真是捧着怕孩子摔了、含着怕孩子化了,只要能为这孩子好,把自己的心肝剖出来给孩子吃了都甘心。
就这么熬到孩子弱冠成年了,老皇帝也七八十了,可算是熬不动了,临死之前终于能安心把皇位传给自己的亲生子嗣了。
结果呢,临了了出了个什么差错?
只因膳房的宫人偷了个懒,某一日给太子做的饮食不大干净,把太子不能吃的豆腐给掺了进去,太子一时不查,这一碗鱼肉豆腐羹下了肚,没一会就抠着嗓子晕死过去了,最终一命呜呼。
敢问这老皇帝七八十岁了面对独子的死讯,又会是何心情?
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就因为这样一等小事,就这样白白折损在宫人奴婢之流的手中,又是何等愤慨、暴怒和无奈
不值当啊,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周奉疆现在就是这等心情。
然媜珠却故作委屈地道:“妾岂敢和陛下争辩这些?男人在外头有不清不楚的风流过往,在这时世、世道里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也只有男人能有这样的过往,女人是不行的。妾年少时与建德皇帝的旧事,每被陛下翻出,陛下就要羞辱妾一番,妾也实在无可奈何至极了。如此,妾身为妇人,若敢为陛下之事争风吃醋,是要惹陛下厌烦废弃的。”
周奉疆叹了口气,对她还是款款温柔,不见丝毫不耐烦:
“从前的事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对媜媜说了许多不该说的重话,哥哥已经知错了,以后也再不敢犯了,还请媜媜原谅。”
见媜珠脸色好转,他又道,
“至于争风吃醋一说,我心中更是从未想过。媜媜,我从未要求你做过什么贤妻贤后,你不用大度,不用完美无缺,只要你能随心所欲,让自己开心快活地过完这一世,就足够了。”
媜珠低下了头,好像并不十分相信他,
“陛下可以纵容妾,妾却并不敢真的去试试触碰天子逆鳞。妾身为皇后,还要为母亲和赵家着想,哪一日等妾失了君心,惹陛下厌烦被废弃了,可没有后悔之日。”
“君心?你要什么君心?你什么都不用做,你活在这个世上,我就会去爱你,仅此而已。媜媜,从我第一天到冀州侯府时起,第一次从你母亲腹中摸到了你的存在,我就开始爱你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开心就好。八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我唯一爱的人只有你。不论你什么样子,我都爱。”
他是在向她告白心意。
媜珠的心颤抖了一下,像是有温热的血液顷刻间流过她的血液,直抵心肺,身上也出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让她似有一阵酥麻。
她不敢告诉周奉疆,在这一刻,其实她又想起了张道恭。
也是在十年前,在她十三四岁的年纪里,在四下无人之时,张道恭曾第一次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她满面羞红,双手发颤,有种奇异的颤栗在她心头震荡,又恍若两袖盈满仙雾,令她浑身轻飘飘似在云端。
后来再想想,实则那便是初尝情爱滋味时的感受了。
只是时隔十年,她对张道恭已再没有当年的这种痴迷,再想起这个人时,看他和看陌路人并没什么不同,连探听他的近况都毫无兴趣。
当年张道恭牵起她的手时,她是有过心头鹿撞的耳热心跳,可那种感觉其实还是虚浮的,是看不到未来的,是浮萍一样毫无根基的。
就像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