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先封存这段藤蔓,剩下的交给来年的他们去烦恼吧!
天愈发的冷,不呆在屋子里的话,出门和寒风打个照面——牙齿先咯吱咯吱地发颤,雪的声音变得喑哑,接近于嘶吼。入冬后,房子就建得陆陆续续,就新增加了那么两座。糟糕的日子里,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就围坐在火塘旁,聊天喝茶。考虑到住在村里的人不方便往返,鹅怪专门烤了一批干面包送给各家各户,还有几罐调料——他太宝贝他那些调料了,送出去的时候嘱咐了那么好几遍,“别浪费啊,这可都是好东西……考虑到它们本身就有的药用功能,哦,放太多会让菜变得很难吃!”——以及菜谱。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就让他们用低价换来的食材自个在屋里煮。
“这才像话。”一个老妪说,她和其他八个女人一起生活在长屋里,这是个更传统的老妇人,奉信着这样的原则:凭什么来判断这是否是一个家?有床褥,有桌子,就算家了吗?绝不!你要在灶膛中燃起火,要在火上架起锅炉,在锅里炖上菜!她从还是个姑娘起就烧得一手好菜,她喜欢光着脚在灶火旁走来走去,慰帖的暖意从脚底传来,一直以来,她都期望着……没有不时来催粮食的税收官,没有大喊大叫的醉汉邻居,没有饥饿寒冷,而火一直燃着,汤一直煮着。
在宽敞的、连通厨房的长屋里,她夙愿中的最后一项终于被补齐,一个屋子里头,有火,锅里有汤,她睁着死后才复明的浑浊眼睛,头一回那么安静地听着雪,这才像话,她又在心里补充了一道。
“要不要铺草席?我买到了一块!”
“哎呀,上那边铺去,这边跑汤了。”
“这汤……味道不对,怎么没有鹅厨师煮的好喝?”
“一准是伊尔德没按菜谱来……”
“帕索莱,你又在背后嘀咕我什么呢!今天我要给你点厉害瞧瞧!”
“我错啦,我错了嘛,别挠我!”
她捧着一杯热茶,坐在靠窗户的桌子边,女孩儿们闹了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回去做各自的事情了,雪停了一会儿,又接着下了起来。晚饭是面包蘸杂烩汤,吃完后收拾一下,有心事的女孩儿拉着朋友的手就上自己的房间去了,留下妇女和老人边织着能用来换小板的竹筐,边讲一些生前的寒苦故事。
这么一看,似乎上不上天堂都没什么关系了,在天彻底黑下来前,有人喊她:“玛尔蒂达婆婆,您也早些休息吧。”
***
并不是说,人与人瑟缩在一起,足不出户,就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还是有人断断续续的感冒、流鼻涕,去河边洗衣服的人和捕鱼的人撞到一起,两声咳嗽率先从人的口中蹦出,代替了招呼。没办法,洗衣服的人不愿意烧热水,并认为那是一种浪费,捕鱼的人是天寒地冻也要去搞点鱼的,他们貌似对往河面上凿开一个洞来捞鱼这件事情有独钟。
断断续续的,也许是冬天常死人吧,掉下来了不少人,有锅炉匠,有石匠,有裱糊匠,有富农,有流浪汉,有抄写员,形形色色,都平等地归在了法尔法代的庇护下。他不苟言笑地唬完一个又一个,开始把烦躁的心思赋予他那根可怜的羽毛笔,笔杆摇动,现在法尔法代不担心他的口粮了——他担心别人的口粮问题。
开春还是得开垦新的田地,建立新的居所,他手头是起草到一半的非亲缘同居法令,这规矩、那规矩,即使他考虑得再好,最后落实下来也不能说从此高枕无忧——很多事情纸上说着容易,一试行就全是bug,让他不得不抓着农民问他们的习惯法,一问又是好一个封建宗教法大全。
忍不了一点。
关于这件事,圭多也不是很清楚法尔法代在干啥——他有时候冷酷得仿佛要推行一些以牙还牙的手段,有时候又仁慈得过分奇怪。
最后懒得管的老头快快乐乐地、抛下领主搞他的实验去了,留下绿发少年一个人对着纸笔生闷气。
克拉芙娜偶尔和赫尔泽去汇报的时候,悄悄想,他这样还怪可爱的,只是这个想法她谁也没告诉过——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