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只要自己一张开嘴,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侥幸的、疲惫的、在放松中带着舒适的、令人不齿的叹息。
然而,埃文的手在确认胎儿彻底安分后,并没有离开。它缓慢地、带着某种程序化的审慎,最终停在了他已经因痛楚和后续安抚而绷紧的身体上。
“别!”伊桑立刻出声拒绝,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粗糙,难堪的感觉像火焰一样瞬间点燃了他的脸颊。伊桑下意识并拢双腿,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那只手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伊桑说不出自己是庆幸还是遗憾。
紧接着,那具贴在他身后的温暖身体也离开了。
伊桑的瞳孔骤然紧缩。一种被抛弃的、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随即这股恐慌又被更猛烈的怒火所点燃。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就这么走了!
“埃文!”伊桑立刻睁开眼睛,撑起身体,失控地叫出了那个名字。一个由他命名,只属于他的名字。
“我在,伊桑。”埃文温和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响起。
伊桑这才看清,埃文正端着一个简陋的一次性水杯,手里还拿着一支营养针剂走了回来。他上身没穿衣服,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像是古希腊的雕塑,完美得不似真人,下身却只穿着一条从纳卡那里找来的、明显不合身的紧巴巴的裤子。他就这样赤着脚,站在铁灰色的冰冷病房当中。伊桑有一瞬间感到无地自容的惭愧,他将一具神祇般的身体,用厨房的抹布包裹,塞进了一个破烂的铁盒子里。
埃文显然没有注意到,伊桑复杂的心理活动。他走到床边,在椅子上坐下,把水杯凑到了伊桑干裂的嘴唇前。“你需要补充水分和营养。”
伊桑顺从地张开嘴,就着埃文的手,让温度适宜的水流进入他的喉管和胃部,滋润了每一寸干涸地黏膜。喝完水后,埃文把杯子放到了一边,开始拆营养针剂的包装。他的动作显得笨拙而滑稽,那双能安抚生命的手,在撕开一张小小的塑料包装纸时却显得无所适从。伊桑看不下去,皱着眉拿了过来,自己三两下就撕开了。
“对不起,伊桑。”埃文用那张属于凯泽的脸,说出全然不像凯泽会说的话,“关于手部精细操作的模块,我尚未完成学习,还需要更多的练习。”
听到这话,伊桑心里那股无名的火气又平息了下去。他看着手里的针剂,鬼使神差地,又把它放回了埃文的手里。
“那你继续练。”
埃文于是又开始用那双完美的手,跟那支小小的针剂进行着一场乱七八糟的搏斗。伊桑就双手撑在床沿,双脚搭在地上,半坐在病床上,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盯着他拆东西,仿佛想把自己的灵魂也放空。
“你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伊桑。”埃文终于拆开了包装,他站了起来,掀起伊桑的T恤,将针头扎进了伊桑消瘦的侧腰。他的腰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脂肪,仿佛所有能量都被腹中那个日渐长大的胎儿所吸食殆尽。“待会的事情会需要很多能量。”
“……什么事情?”伊桑隐隐有了预感,但此刻针头在他的身体里,他没有动。
好眼熟的一幕。伊桑恍惚地想……在游隼号上,那个金发蓝眼的Alpha,也是这样替他拿过了营养针,用温柔的语气,要他小心脱水。强烈的既视感让他感到一阵晕眩。仿佛昨日重现。
埃文将用过的针剂投入垃圾桶,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用那双冰蓝色的、毫无波澜的眼睛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地宣告:
“治疗。”
“什么治疗?”伊桑和熟悉的眼睛对视着,但里面平静的可怕,什么都看不出来。
“医生说你需要更多的信息素,伊桑。”埃文拉近了椅子,更靠近了一点伊桑。他张开两条腿,环住了伊桑的腿,头颅几乎埋在了伊桑的胸口。
“……是。”伊桑承认。太近了,他有点不太自在。但他对属于凯泽的身体太熟悉了,因而也无法升起强烈的抗拒。
埃文的手按在了他侧腰的伤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