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浸淫多年,后宅那点弯弯绕,谁心底不如明镜一般?这点子手段,也忒浅了些。楚大姑娘待字闺中已久,早前怎么不见提与阿越相看?如今倒成了天作之合!
想到吴氏往日笑语盈盈的脸,黄夫人心底那点好感顿时去了大半。
她看向裴越,道:“伯母同你一个心思,只是我觉得这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接着他转向有些犹疑的裴尚书:“那些个保平安的话,岂能当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哪有道长会真那样讲,不过是点内宅斗法的手段罢了。”
她顿了顿,眼前浮现楚家那两姊妹的脸,皱皱眉:“再者,楚大姑娘和二姑娘我都见过,我还是更喜欢二姑娘些,眉眼清甜,性子也温软,正配咱们阿越这冷硬性子。那大姑娘嘛……”
她微微摇头,“容貌虽也好,瞧着却太过清冷矜傲,阿越与她便似两块寒冰,这撞在一起,我瞧着实在不搭!”
裴越不语,只是在黄夫人说到‘性子温软’时,食指微动,搭在椅身上敲了一记。温倒是温,软却不一定了。
黄夫人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裴尚书眉头松下去,颔首道:“夫人说的是,那就依夫人的。”
黄夫人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端起手边茶盏,抿了一口清茶,缓了缓口气,笑着打趣道:“说来,方才在门前我瞧齐安抬了口箱子往外走,才知道我们阿越竟也开了窍,懂得讨姑娘家欢心了!特特从灵州运了上好的皮草。”
裴越薄唇抿成一条线:“那是大皇子托我转赠给楚二姑娘的谢礼。”
“谢礼?”二人惊呼出声,诧异对视。楚二姑娘和大皇子?这又是哪门子的渊源?
“马球会上,楚二姑娘赠我三瓶药。”裴越解释,目光深沉。
“白虎涧遇伏,那药派上大用场。大皇子箭伤难忍,全靠她的麻药熬过。”他语声微顿。
其实大皇子这礼,更多是谢他。若无他血浴野马川逆转战局,以白虎涧的结果来看,此乃大败,传入京内必会朝野震动。而圣上已予他加官,金银俗物大皇子也知他不缺,想起那装药的刺绣荷包,便投其所好选了上好皮草,赠予他‘心上人’。
他视线落在自己右腿,声音更低了几分:“后来我率轻骑突袭野马川,右腿旧伤反复撕裂,也是倚仗那麻醉药,方才勉力支撑到完成合围,否则……怕是要至少延误三日。”
战场之上风云变幻莫测,若真拖延三日,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夫妇俩听得心惊,黄夫人更是捂着胸口:“竟是还托了这姑娘的福!什么相克,尽是胡说!依我看,你和二姑娘分明是天定的缘分,相配得紧!”
裴尚书亦连连点头,再无半分疑虑。
午膳后,裴越院中。
齐安悄步上前,低声道:“公子,东西已经装车,是现在送过去?”
裴越转身走入屋内,取出一只楠木锦盒。他指尖挑开搭扣,锦衬之上,静静躺着一支发钗,一枚玉坠。
发钗钗身乃足银精锻而成,柔韧亮泽,上面刻着繁复卷草纹,顶上是一朵由一整块浅粉色碧玺精雕而成的芙蓉花,花瓣薄娇清透,鲜嫩欲滴,仿佛还带着晨露。
玉坠乃是正阳绿翡雕琢而成的药葫芦,如一汪凝固的碧水,温润生辉,沉静内敛。
“把这个一并送去。”他将盒子递出。
齐安躬身接过,目光扫过盒内首饰,问道:“可要言明是公子您单独相赠?”
这两件东西,是裴越得胜归来后在灵州最大的首饰坊偶然撞见的。
那粉芙蓉娇嫩欲滴,瞬间让他忆起初见她时,那满身红粉的装扮……不得不说,虽显得有些艳俗愚蠢,却奇异地衬她,自己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粉色,穿的那样好看。
而那翡翠葫芦,则让他想起马球会上递来的小药瓶,她那份悬壶济世的才能……
念头一闪而过,裴越摇摇头:“不必,不必特意提及我名。”
他嗓音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