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岭走进主屋,却见母亲穿戴整齐,手捧茶杯,面前正跪着一个下人。
原本江岭以为母亲在训斥做错事的下人,结果定睛一看,那跪着的人竟然是江老太爷身边的秦管事。
江夫人只瞥了儿子一眼,而后依旧是对着秦管事,道:“秦叔,你一定要与我说的是何事?快些说吧,过会儿棠姐儿就该醒了。”
秦管事跪在地上,脑袋深埋着。
他在江家做事几十年,向来有体面,连江家夫妇二人都要称他一声叔,下边做事的人更是对他敬重不已,他很少会有如此卑微的姿态。
江夫人自嫁入江家,二十年来,也从未对秦管事有过半句重话,更别提今日这般,端出主子的架子,冷言冷语质问了。
事情全因昨夜江夫人在老太爷门外见到秦管事神色不对,便留意叫贴身侍女悄悄带人重新搜查了秦管事的屋子,看看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最终,侍女找到了一枚茶盏碎片,看纹样分明是老太爷平时会用的物件,却不知为何会碎了出现在秦管事屋里。
昨日事发突然,全家兵荒马乱的,搜院时便忽略了这小小瓷片。
瓷片被找到时,好好躺在床下,看来连秦管事自己也不曾发觉。
江夫人直觉秦管事一定有事隐瞒,可还没想到如何询问,秦管事就主动找了过来,说来认错。
江夫人紧紧盯着秦管事,不料他忽然俯下身,朝江夫人重重磕了个头。
“老奴有罪,纵使夫人要提老奴去见官,要把老奴重新发卖出去,哪怕要老奴去死,老奴也心甘情愿!”
“——老太爷中毒,乃是老奴所为。”
秦管事的脑袋磕在地上,说完了话也不敢抬起。
“什么!?”
江岭不可思议,叫出了声。
江夫人转头扫了江岭一眼,江岭“嘎”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其实江夫人也很惊讶,差点就摔了手中茶盏,但她好歹比江岭能撑得住气,稳稳将茶盏放在桌上。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江夫人问,“谋害主子,我可以即刻将你撵出去。”
秦管事依旧埋头在地,“老奴绝无怨言!”
“好,既如此,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害老太爷?”江夫人冷笑,“老太爷待你不薄,给你全家脱了奴籍,你儿子才能科举中第,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老奴……”秦管事哽咽着咬牙。
“老秦,够了,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江老太爷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被家丁搀扶着,走进了主屋,他的身后跟着虞影和江老爷。
江夫人见到老太爷进来,赶紧起身,让出主位,福身行礼,“爹。”
接着江夫人和江岭俩人扶着老太爷在椅子上坐下。
“老爷!”
见到江老太爷居然能自如行走,秦管事显然很惊喜,但他没有听老太爷的话起身,仍是跪着。
江老太爷佝偻着背,长长叹了口气。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说话都慢吞吞的,屋内所有人都屏着呼吸,认真听他讲话。
“下毒一事是我自己做的,老秦不过是听我的吩咐罢了。”
“什么!?”
这回不淡定的不止是江岭,江家夫妇俩也异口同声喊出来。
老太爷低着头,视线落在眼前虚无缥缈处,不敢去看自己的子孙。
原来,一个多月前,老太爷由秦管事陪着出门去城郊的佛音寺上香祈福,也算是透透气。
烧香出来之后,他们遇见了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有六根手指,形状疯疯癫癫,居然跑到佛寺里来给别人看相算卦。
老道士上前来和他们搭了话,秦管事两句话打发了对方,带着江老太爷回到自家马车上。
可只是秦管事套马的功夫,回过身来江老太爷竟然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