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内一片温宁。
这日休沐后,覃景尧便需赴三百里外另一处渠段巡视。原想带她同往,奈何前日外出她耗神太过,到了平日起身的时辰竟唤不醒。若非莫畴再三保证只是疲累深眠,他几乎难以自持。
皇命在身,不得不行。他强忍不安将同泽与半数府卫留于她身边,外间车马官员皆已候命,终是未能亲口与她道别,只得提笔写下行程种种,嘱她安心等候莫要随意走动,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却不知这一别,竟成他余生刻骨之悔,每每忆起,痛彻心扉-
当日,兰浓浓直睡到午后方醒,一眼便瞧见枕边他留下的信笺。读罢不由颦眉,眼底漫起几分无措与眷恋。
她连午膳都未用,先在碧玉等人服侍下梳洗更衣,随即伏案写了回信,命人快马送去。覃景尧所去的郢城距此三百余里,便是快马加鞭也需一日一夜。信中言明需停留三日,往返最快也需五日。
这几日她果真依言守在别馆,二人书信往来不绝,恍若回到当年鸿雁传书的时光。第四日黄昏收到飞鸽传书,道是公务已毕即将返程,归期约在次日酉时。还特意嘱咐要视她身体状况,再定下一程是否同行。
可至第五日酉时已过一个时辰,仍不见人马踪影。兰浓浓坐立难安,只怕他星夜赶路遭遇不测,连连催促府卫前去接应。她本就体虚,最忌劳神熬夜,莫畴与碧玉等人再三劝慰,言大人身边带着数十精锐,定是临时有事耽搁,安危无恙云云,请她先行安寝。
兰浓浓终究撑不住倦意,忧心忡忡地回到榻上。就连梦中,那弯秀眉也未曾舒展。
待次日醒来,不待她开口问询,碧玉便将一封信递了过来,兰浓浓忙接过展开,却在看清信中所写时,瞬间倒吸口凉气,亦因过于震惊,竟是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手一松,信随即脱手昏了过去。
碧玉与青萝被她骤然昏厥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连声呼唤,又急令侍女速请莫大夫。待二人探过脉象,蓦地相视一眼,方才松了口气,亦才觉脊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二人小心为夫人调整卧姿,正欲将掉落的信笺收起时,那字迹朝上的纸页,却以不容回避之势直撞眼底,
“帝薨,急返,待归。”
六个字如龙飞凤舞,犹如一道惊雷,劈得二人双膝一软,惶然跪倒。满室死寂中,只余信纸在衾被上静静摊开,仿佛凝着千钧重压——
承平三十四年十月三日,郭皇后正与太子闲话,忽接御前总管密信。得知天子竟服丹暴毙,纵是历经风雨如她,亦一时瞠目失态,踉跄跌坐,浑身颤栗难止。
然天子乃一国之君,天下定鼎之柱。纵未创不世功业,也绝不可以此荒诞结局收场。郭皇后不及深想,已将信纸紧攥掌心,除她之外,再无人得见分毫。
她猛地抬头,眼眶通红,面色如铁,挥退惊慌上前的宫人,只紧紧握住小太子担忧伸来的手,俯身逼视他双眼,一字一顿道:“你父皇病重,传你我即刻往万寿宫见驾!”
不待小太子反应,她已拽紧其手腕疾步而行,一连串指令掷地有声:“传禁军中郎将付知戎、参知政事卢亭文,入宫候旨!”
“命禁军统领封锁后宫,无令不得擅动,违者严惩不贷!”
说罢,她携太子登辇,轿辇载着母子二人穿过重重宫门,在侍卫簇拥下直赴万寿宫。
第82章 第 82 章 死讯,吐血
太子虽年幼, 却早非懵懂孩童。这两年父皇性情骤变、容颜日衰,他都默默看在眼里。犹记那日听政,一位老臣不过劝谏丹药伤身, 父皇竟当场以“谋害天子”之名将人拖出斩首。
殿内诸臣噤若寒蝉,天子狰狞的面目亦深深刻在他心底。若非太傅及时阻拦, 他几乎就要冲出去求情。
后来太傅只一句“天子威严不容挑衅, 纵是太子亦然”,如冰水浇头令他彻骨生寒。从此,他将所有惊惧压在心底, 连对母后与表哥都未曾吐露半分。
此刻见母后竟违制调动禁军, 他方猛然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