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有尚武者,亦只在军中任些不高不低的职位。如今虽门庭不似往昔煊赫,却得阖族平安。
岂不闻那些头脑昏聩,欲壑难填之辈,皆欲再谋从龙之功,使门楣更上一层,而今却多化作一抔黄土。
亦有耐不住冷凳,一心钻营者,反遭猜忌压制。若再放不下昔日荣光,执迷不悟,前车之鉴,恐不远矣。
尚书令权倾朝野,且是亲自登门相请。他未及而立,而太子尚在冲龄。以陈王府素奉的中庸之道,自然乐得借此台阶。纵使其妻言语有失,老王妃今日厚颜也定要美言。
这些年陈王夫妇深居简出,非重大节宴绝不露面,其中深意,郭皇后心知肚明,且乐见其成。此刻她说出这般圆融之语,不愿开罪任何一方,实属情理之中。
“也罢,时辰既到,宣人进殿罢。”
高亢的觐见声自月台清晰传下。兰浓浓深吸一口气推开他站直身子,强打精神朝他露了个笑,便微垂首,手提裙裾一步步踏阶而上。
覃景尧再是权倾朝野,今日这台阶也绝无可能与她同登。他收回手背在身后,缓缓握紧,目光追随着她的脚步寸寸抬高。
冬阳已升空,洒下稀薄金光,她冠服上的红色被镀上光晕,刺得人目眩。
他眼中已被光线灼得发黑,却仍不愿闭目或移开视线。心头翻涌的悔意被强行压下,既已决意要她入宫受封,要她亲承这份荣耀与身份,且已行至此步,便再无回头之理。
长长的红毯上,那道红衣身影愈行愈缓,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官靴已然抬起,却在即将踏上的前一瞬,悬停良久,终是落回原处。
这是第一次,她就在眼前,而他却不能上前,只能目送她渐行渐远。
亦是,唯一一次。
兰浓浓从未想过,这几十级的阶梯竟会让她感到绝望。依着规矩,她不能抬头,只能一直低垂着眼眸注视脚下。
体力的急剧消耗,让她四肢发颤,头痛欲裂,视线渐渐模糊。恍惚间,那铺着红毯的阶梯仿佛化作了一条血路,在她脚下蔓延。
她极力维持着仪态,每一次提膝落步都刻意放缓,生怕失足。可身体终究不听使唤地晃动起来,幸而她及时扶住膝盖,才未在这庄严肃穆的殿前,众目睽睽之下摔倒滚落。
汗珠已滑至下颌,她却无暇擦拭。肺部的空气仿佛被一次次抽空,心跳又重又急,每一下都撞击着胸腔。耳鸣将她拖入真空般的死寂,只听见自己破碎的喘息。
她知道自己此刻定然狼狈至极,仪式未始,自己倒要先成笑柄了。甚至忍不住想,今日这一遭,是否是他的报复?若非如此,为何偏要在她体力最不济时行册封?他明明清楚她根本撑不住这般场面——
当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候立多时的宫女忙疾步上前,稳稳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懿德殿朱门已开,正待主角登场。可任谁都看得出,她连迈出一步的力气都已耗尽。
宫女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又忆起令公大人暗中嘱咐,不敢耽搁。与对面同伴交换个眼神,便松手疾步入内禀报。
诰命夫人未及受封便先病倒于仪程之前,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虽心下诧异,又暗恼这女子竟是个如此病弱之身,但今日终究是朝廷册封的喜事,而非刻意磋磨立威之时,断没有为了一场典礼赔上性命的道理。
若传扬出去,她这皇后少不得要落个苛待诰命夫人的污名。况且这女子再不堪,也是辜砚明媒正娶的妻子,她郭舜华名正言顺的外甥媳妇。即便只看在辜砚的份上,也绝不能让他的夫人在册封礼上出事。
无先例又如何?规矩从来由掌权者书写。
郭皇后眉间郁色渐舒,声线平和优雅:“搬张坐榻至殿外,待覃夫人缓过气色,再行册封。”
宫人即刻抬出坐榻,奉上香茗帕子。
皇后转眸对下首端坐的老王妃浅笑:“看来要劳陈老王妃稍候了。”
这般破例之事,陈老王妃自不便多言。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