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同你说过,明怀文与皇舅舅的事我早已知晓。”
“是,我记得。”
“起先我也是猜测,并无太多把握,但是母亲留在宫中的眼线却对此事了如指掌,我就算不想听,也会有些消息溜进耳朵里。”
裴瓒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沈濯往远处青灰色的房顶瞥了几眼,继续道:“我不清楚舅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知道母亲在得知此事时,就立刻派人前往了澹州。”
澹州……
裴瓒记着这是明怀文的老家,他当时还对着明怀文说过,澹州山水灵秀,才会生出明怀文这样的人物。
可惜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澹州属于下州,穷山恶水,民生凋敝,仿佛生出一个明怀文,就耗尽了山水灵气。
那长公主派人前往明怀文的老家,是为了什么?找明怀文的家人,以此作为把柄?
裴瓒猜得不错。
他刚挑眉看向沈濯,就从对方的眼睛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殿下,还真与明怀文关系匪浅啊……”
裴瓒手心里沁了层薄汗,一说出这话,就觉得不对劲,连他自己也觉得,是在暗戳戳地编排长公主与明怀文合谋,居心不轨。
“起初,明怀文是不愿的。”沈濯不知道联想了什么,下意识地捏紧了裴瓒的手,“可自打明怀文的妻女来京后,他就——”
“妻女!”裴瓒发出一声惊呼。
他直愣愣地抻着脖子,像一头受了惊吓的大鹅,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沈濯轻笑两声:“怎么这么大反应,明怀文已是二十六岁,有家室不是很正常吗?”
“可、可是……”
裴瓒脸上也急了层薄汗。
他早该想到明怀文是成家了的,只不过他还带着些现代人的思维,觉得二十六岁不成家也没什么,又加上他与谢成玉的缘故,相仿年纪,不都是孤身一人吗……
裴瓒独独忘了原主的志向,也忘了谢成玉是为何独身的。
他磕磕绊绊地说不出什么,咬着下唇,嘴里尽是难为情的神色,脑海里也浮现出先前进宫那几次,所看到皇帝与明怀文依偎的画面。
心里一阵忐忑,像是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明怀文早有家室,却还是执意如此,实在是……枉为人君!
裴瓒双手一起拽着沈濯的手臂,让他也停住了脚步,遥遥望着镇里的青瓦房,他知道明怀文的妻女就在这其中的某一间,可他脚底却像是生了根,不敢往前。
他怕,以同僚的身份去面对那母女时,会被问及明怀文的情况。
“夫君他近日可还安好?”
“夫君总是不归,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夫君在朝中无亲无友,还请大人多多照拂……”
裴瓒脑子里一浮现这些画面,便乱了阵脚,面对素未谋面的无辜女子,他做不到如实相告,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搪塞话术。
他紧紧揽住沈濯的手臂,几乎是用半个身子的力量去将人拖住:“不去了,沈濯,咱们回去吧!”
“裴瓒,你想知道的事情就在眼前。”
“我已经知道了!没有必要再去了!”在他来此之前,就想过沈濯或许会带他见一些明怀文的亲近之人,只是他原以为是父母兄弟,不曾想过是妻女。
“贪念起,祸事生,舅舅十恶不赦,明怀文却也不是心思纯净的人,你何苦为他操心?”
裴瓒蹙着眉头,他自然知道明怀文在皇帝身边别有用心,可万一这人是被胁迫呢?是为了家人安全才不得不如此呢?
“小裴大人……”
沈濯捏捏他的肩,眯着眼,语气踌躇,似也是拿不定主意,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推他一把。
诚如沈濯所言,事已至此了。
裴瓒实在不该在这种时候退回去,可就连沈濯也在动摇着,在想,要不要把小心藏起来的真相剖给裴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