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全文完结】(4 / 10)

不醒宴 竹间听客 27442 字 1个月前

汗水顺着任久言的额角、鬓发、脖颈蜿蜒而下,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袍,又在高温下迅速蒸干,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

皮肤被晒得通红,甚至开始脱皮,嘴唇干裂起皮,渗出血丝。他依旧如同一杆军旗,牢牢地钉在那里,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偶尔眨动的、布满血丝的眼睛,证明他还是一个活人。

述律然登上城头时,看到的往往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望着任久言那仿佛要被烈日和风沙一同吞噬掉的背影,深邃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爱而不得,更有一种深沉的、无能为力的焦灼。

他试过劝解。

“任大人…”述律然犹豫再三,最终只是递上一个装满清水的皮囊,“喝口水吧,你这样熬下去,身子骨要垮的。”

任久言缓缓转过头,目光似乎需要片刻才能聚焦在述律然脸上。

他接过水囊,象征性地抿一小口,润了润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哑而轻:“…多谢。”

然后,他又将目光固执地投向东方,仿佛那一点点清水能支撑他继续这无望的瞭望。

“帝都…太远了。”述律然试图寻找合适的词句,“消息走得慢…路上耽搁…太正常了,萧将军他…他本事那么大,肯定是被什么重要事情绊住了,处理完了,就会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他自己都不太信的宽慰。

任久言沉默着,许久,才极轻地“嗯”了一声,“这里视野极好,我在这里等他。”

那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也没有丝毫被安慰到的迹象。

他只是更紧地叩住了身前的垛口砖石,仿佛要将自己最后的力气和希望都灌注进去,好让目光能看得更远一些。

述律然看着他被晒得脱皮的后颈,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最终只能重重叹口气,将带来的干粮和水放在他脚边,摇摇头,默默转身离开。

劝不动。

根本劝不动。

这个看似清雅温润的年轻公子,骨子里的执拗比大漠的磐石还要坚硬。

他要等。

他要等到生命的最后一日。

日落月升,星辰漫天。

当最后一缕霞光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守城的士兵点起了火把。

跳跃的火光将任久言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城墙上,更显孤寂。

城下的营区渐渐安静,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偶尔的战马嘶鸣。

他依旧站在那里,像一根指向东方的标枪。

夜风带着戈壁特有的寒意袭来,他拢了拢衣襟,却并未离开。

只有到了后半夜,寒气刺骨,连最耐寒的士兵都忍不住跺脚取暖时,任久言才会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一步一步地走下城墙。

他的脚步虚浮,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和脆弱。

回到那间临时安排的、简陋的居所,他也极少入睡,常常是枯坐在灯下,或是对着摇曳的灯火,一遍遍在沙盘上推演着早已烂熟于胸的鸿滇重建方案,直到灯火燃尽,油枯芯灭,才在冰冷的黑暗中伏案小憩片刻。

褚国,帝都,皇城。

五皇子沈清珏“病逝”的消息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表面的涟漪在朝堂刻意的沉默和皇帝的强力压制下,终究归于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丧仪按制进行,哀乐奏响,素幡悬挂,百官依礼祭奠,一切都合乎规矩,挑不出错处。

只有那棺椁中冰冷的尸身,和皇帝沈明堂骤然衰老灰败的容颜,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与无法言说的剧痛。

沈明堂将自己关在寝殿深处,接连数日未曾上朝,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章蒙上了一层薄灰。

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连那帝王的威仪都显得摇摇欲坠。

夜深人静时,老太监不止一次听到内殿传来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叹和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