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不少官员暗里向陈家示好,陈伦应邀而来,对那些官员的阿谀奉承笑着应下,这酒是一杯一杯的喝。
“陈都尉,您看犬子的事……”一官员谄媚道。
陈伦笑着应和了一声,他摆了摆手,却恰逢撞上来续酒的小倌。
酒液泼洒,在陈伦衣袖洇出一片濡湿。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奴、奴才该死!”那小倌扑通跪地,额头抵在陈伦脚边,单薄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陈伦低头看去,只见一节苍白的后颈,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画舫中的丝竹声陡然拔高,隐约可以听见虚弱的求饶声,以及血液嘀嗒落在地板的声音。
直至宴散,张灯结彩的画舫一侧,只见两道人影用草席裹着一个长形物件,悄无声息地放入小船离去。
一把鱼食洒入水中,池中金鳞争先抢食。
几日后,一纸诉状告上大理寺,状告陈伦草菅人命,随同的乐伎可以作证,但不到第二天,那些乐伎纷纷摇头称作什么也没看见。
此事便不了了之。
然而那一晚,不少人都听见了凄惨的叫喊声,却无人敢指证当朝太尉之子。
萧伯瑀平日里忙着处理堆叠的政务,听闻此事时已经过了半月有余,那个指控陈伦的人也消失在长安城中。
再过了几天,连谈论此事的人也没有了。
皇宫,养心殿。
赵从煊垂目凝视着手中的素笺,片刻后,不动声色地将素笺烧毁。
很快,一个瘦弱的太监上前,跪在御前。
赵从煊轻声道:“……予之。”
“萧大人那边,若有阻拦……”那太监虽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出,嗓音没有一般太监尖细。
赵从煊道:“他不会。”
那太监神色微诧,却没有多问,随即叩首离去。
不多时,小酉子趋步入殿禀报:“陛下,大理寺卿林大人求见。”
赵从煊移驾宣政殿,见林向松神色紧张,似等了许久。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向松跪下行礼,声音难掩颤抖。
赵从煊轻瞥了一眼案上请辞的奏折,他淡淡道:“林大人,请起吧。”
林向松却不敢起身,旁人都说新帝无能,可林向松却觉得,新帝的城府远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相比的。
他几番请辞,都被赵从煊不着痕迹地打了回去,林向松心头苦笑,他可不认为,皇帝是看中了他的才能,只不过是他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
物尽其用,人也是一样。
这次陈伦恣意妄杀人命,林向松只庆幸此事极快地掀了过去,现在整个长安城,陈伦敢说一,没有人敢说二。
林向松不过是想保全性命罢了。
“臣年迈昏聩,实在不堪大任,还望陛下允准臣辞官归田。”林向松颤巍着伏首。
赵从煊缓缓道:“林大人急着辞官归田,莫不是忘了一个人。”
林向松一愣,他若是辞官离开了长安,那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他的女儿了。
他的女儿,还幽居冷宫,生死未卜。
“陛下……”林向松微微抬头,背上沁出一身薄汗。
赵从煊淡淡道:“先帝后宫嫔妃无数,长期幽居深宫,实非仁政之道。”
赵从煊此话便是表明,他已有遣散先帝后宫嫔妃之心,那林向松的女儿,自然也在其中。
“陛下的意思是……”林向松又惊又喜般抬起了头。
赵从煊拿起案上的奏折,缓步朝着林向松走去,随即递到他面前,“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辞官之事,还望林大人莫提了。”
林向松面露犹豫。
“嗯?”赵从煊轻声道。
林向松身形一僵,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皇帝,却在触及他眼神的刹那低下了头,他重重叩首,“臣……谨遵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