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地想要留下,周禄全立即向侍卫使了个颜色,不由分说地将众人齐齐地拥了出去。
楚睢的膝盖已经跪得麻木了,他跪在似有似无的审视之中,如同不着寸缕。
殿中只有一片沉静,暴雨欲来的死寂。
周禄全许久没见着赵亭峥这副表情了,她可以暴跳如雷的,可以崩溃大哭的,或者伤心欲绝的,怎样的反应都比她现在正常——赵亭峥呆呆地坐着,好像身体里被陡地撕开了两个魂魄,一个空落落地朝自己嘶吼,一个死沉沉地向外沉默。
“这件事你筹谋了多久。”她忽然道。
楚睢跪地,深深地叩头。
“群臣之前,登基之时,向天下广而告之,你是母皇的侍君,让我猜猜,现在外头应当有你的人将此事宣扬得满城风雨——这不可能是一日的打算。”
所为的是什么?楚睢重礼重名,从他的角度来说,谁都不可能把一个母皇的侍君娶入皇宫。
他想要不顾一切地离开她。
陡然地一条刃横过来,猛准狠地劈向了楚睢的脖子——周禄全霎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而在这刃劈到楚睢颈前一寸时,险之又险地停下了。
“连条后路都不留,”赵亭峥咬牙,眼睛盯着楚睢,声音抖得能滴下血来,“……你究竟在想什么。”
那些她以为的温存时候,楚睢注释他们交握双手的时候,他想的是什么?如何竭尽他所有的手段,离开她的身边吗?
为什么?
赵亭峥满心满眼只想抓住楚睢,好让她问个明白,两人分明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这世上再也无人能阻拦她做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要突然用这种惨烈而决绝的方式离开?
“臣于名于分,只是殿下的太傅。”他沉静道。
陡地一声裂响,赵亭峥不知又砸了什么,她竭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半晌,道:“可我若勉强呢?”
楚睢跪得笔直。
“陛下并非不辨是非之人。”
他越是平静,赵亭峥越是心碎。
“食君之禄,为君尽忠,”他抬起头,“臣奉先帝为君,如今大宁传给陛下,江山稳固,百姓安定,臣已得偿所愿,再无所求,望陛下岁岁安康,日后珍重。”
他的每个字都说得虔诚而恭敬,却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刀刀剜在赵亭峥的心头,楚睢跪在她的脚下,依旧是一副臣服的姿态,可赵亭峥却知道,那颗她贪婪渴求着的、属于楚睢的心,已经不在这具美丽苍白的躯壳里。
登基之日,她本以为是尘埃落定的尽头,楚睢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盯着楚睢平静的眼睛,良久,闭上了眼睛。
赵亭峥想不明白。
楚睢为什么要离开?
“既然是假的,”她声音疲惫道,“为什么不肯装得久一些,骗我一辈子又能如何。”
“世上好物不长久,”楚睢轻声道,“彩云易破琉璃碎,陛下一代英主,青史之上必有传世之名。”
“将来万世之功,自有万万人随陛下去走。”
“一辈子光阴太长,”他道,“臣就随陛下走到这里了。”
赵亭峥缓缓地走上前来,在他面前站定。
蒙此背弃,无人可忍。
而那年轻的君王站在原地,良久,急促的呼吸渐渐地平静下来,平静到几不可闻,平静到诡谲莫测。
终于,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一句。
“你想得美。”
登时,楚睢瞳孔猛地一缩。
“费尽心思,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开你?”赵亭峥低着头看他,笑意不达眼底,分外阴寒,“看不起谁呢。”
楚睢从未在赵亭峥面上见到如此陌生而危险的神色,漆黑的刃不知何时缓缓漫上了整个金殿,殿中无风自动,玄黑的龙袍随着她的发丝四散而扬起,刃越收越紧,越收越紧,铺天盖地,阴鸷凶残。
他的本能叫嚣着让他立即逃跑,而他在赵亭峥面前,甚至连一步也没法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