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苦笑道:“陈大人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我曾随父亲拜访过令尊,我父亲应令尊邀请,还在南翠书院讲过一个月的课。”
陈令安表情还是淡淡的,“忘记了。”
李麟语气微滞,但马上调整过来,“得空去南翠书院看看吧,怎么说那也是令尊的心血。”
“你来就为和我说这事?”
“嗯……只是提醒大人一句,去不去还得看大人的意思。”说完,他一拱手算作道别。
陈令安盯着李麟的背影不言声,好端端提起南翠书院,他什么意思?
半路上这一耽误,到文华殿时就有些晚了。
殿内,弘德帝正和刘方说话,陈令安默默行礼,又默默立在一旁。
刘方看他一眼,继续道:“……牛李党争,官员的升迁贬谪,不看才能和政绩,而取决于其党派归属。党争胜出者一上台便大肆清洗对方党羽,安插自己亲信。从而朝令夕改,皇权被削弱,甚至被裹挟,进而加速唐朝的灭亡。”
“微臣以为,破除党争,皇上是关键。比如这次陈绍之案,尽可能减少连坐的官员,当以安抚朝臣为先,不好办成大案重案。让所有官员都明白,他们头上只有一片天,那就是皇上!”
他双手呈上一份条陈,“微臣想说的话,全在里面了。”
弘德帝示意吕良接过来,“下去吧,过几天给你旨意。”
待刘方退下,弘德帝看向陈令安,“他希望不牵扯陈绍旧党,你怎么看?”
陈令安:“拿着皇上的恩情做他自己的人情,还一副正义凛然大公无私的模样,不愧是能爬上首辅位置的人,够不要脸的。”
弘德帝禁不住笑出了声,却立刻板起面孔,“胡说,竟敢辱骂朝廷重臣,罚你一年俸禄。”
一年俸禄对陈令安来说无关痛痒,只是面上不好看罢了,不过陈令安从来不看面子,只重里子。
他心里明白,皇上罚他,就说明陈绍自尽已然了了,不会再追究他看管不力的过错。
陈令安就坡下驴,跪下谢恩。
弘德帝抬抬手叫他起来,“有段日子没见你了,还以为你要辞官,一心逍遥自在去了。”
陈令安暗暗心惊,立时答道:“臣现在辞官,过不了明天晌午就会横尸街头——恨臣的人太多了,臣还不想死。”
弘德帝道;“朕记得……南翠书院似乎是你家的产业。”
又是南翠书院!
陈令安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斟酌着答道:“算不上产业,书院最早由我父亲筹建,但没有士绅资助的话,根本建不起来,我父亲不过担了个虚名儿罢了。后来我父亲过世,书院便被陈绍接过去了。”
“朕看了这科的进士,南翠书院出来的学生占了近三成,了不得啊。”弘德帝长叹一声,语气说不上是惊叹还是惊讶。
陈令安垂下眼帘,静静等着皇上接下来的话。
然而弘德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关在诏狱的几个官员,“关了半年多,审明白没有?”
这是叫他放人的意思了。
那几个都是陈绍的门生,看来皇上应是采纳了刘方的建议。
陈令安:“启禀皇上,审明白了,正在整理卷宗,后晌就可以呈递上来。”
弘德帝“嗯”了声,面上露出疲色。
陈令安拜了一拜,悄声退下。
为什么皇上突然问起南翠书院,他都没发落保陈绍的官员,总不会容不下那些没入仕的学生。单单因为书院的学生考中率高,有感而发几句感慨?
不会,在皇上眼中,他从来都不是可以聊天说闲话的人。
皇上在给他某种暗示,并且希望他可以主动提出来。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皇上不方便明说的,不能直接处置的,只消透出几个模糊的字眼,剩下的就是他来办了。
他一次也没有领会错过。
可今天,他怎么猜不透皇上的意思?
他慢慢在柳荫里走着,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