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这么说,警察那边查到了通话记录。林剑宇的事,他们本来也要审她。”方谕忙说。
“可实际上判不了多少年,不是吗?”
方谕无话可说。
“如果,”陈桑嘉问他,“如果老陈公司没有背地里这件事,如果实际上你不能把方真圆怎么样,你会怎么做?”
方谕望着她的眼睛,望着一位母亲苦涩的双眼。
他合眼,认真回答:“把所有有关的人叫到一起,一口气都弄死以后,确定世界上没人能再威胁他,把能照顾他的人安排好,再去自首。”
陈桑嘉怔了瞬。
方谕睁开眼,望向她:“我是认真的,阿姨。”
在说这些时,方谕的确有双认真的眼睛。
陈桑嘉愣了会儿,笑了声出来。
“好吧。”她说着,低头望着脚下,“粥粥这些年,一直在唠叨你。”
方谕愣住。
“有时候他犯病,就会问我,小鱼呢,小鱼去哪儿了。”陈桑嘉说,“他总问我,然后又说,小鱼说要给他买生日蛋糕,小鱼被他妈赶下去了。”
“他好像总把日子记成他十六岁生日那天,还有要过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我知道,那天你肯定跟他发生什么了,但他一直不告诉我。心理医生说,能记得这么深,受了这么大的折磨还忘不掉的,甚至对他来说,时间还时不时的停在那一刻不动,那一定是对他来说刻骨铭心的事。”
“可他不跟我说。老陈把他养得不好,养得什么话都不肯往外说了,养得总是怕别人担心他。他总说他麻烦我,可世界上哪儿有儿子会麻烦妈妈的事。”
“他跟着老陈,受了很多委屈。他小时候好不容易养好了病,给老陈养了几年,他还给我一个差点没死掉的儿子。”陈桑嘉喃喃,“那就是个混账,都他爹是混账。”
“方谕,”陈桑嘉看向他,“我不准粥粥再在谁那儿受委屈。”
“如果哪天,你辜负他,我就带着你一起下地狱。”她说。
“我知道。”方谕点头。
陈桑嘉终于抬手拆了吸管。把吸管插进薄荷水里,喝了一口后,她慢吞吞叹了声:“方真圆也真是命好,自己是个这么不讲道理的混蛋,偏偏生的儿子还挺讲道理。”
方谕苦笑了下:“我也挺混蛋。”
“你比方真圆好多了。”陈桑嘉说。
方谕没再说话。
他两手捧着水,望着远处发了会儿呆。到了吃午饭的点儿了,旁边的美食一条街里热闹了起来,行人们越来越多。
有三两行人嘻嘻哈哈地从跟前走过去。
发了会儿呆,方谕轻声嘟囔:“赔那么多钱够吗。”
“什么?”
“我说,让老方家赔钱就够了吗。”方谕说,“我觉得轻,他们多少得赔掉半条命出来……”
“够了。”陈桑嘉说,“钱就是命啊。”
“……”
行人时不时地从面前路过,车子在路上行驶。陈桑嘉望着路面上树枝的倒影,说:“我听说,你是做奢侈品的。一直面对几百万几千万,甚至有的都上亿的东西,你恐怕对金钱都没概念了吧。”
“钱能买很多东西,也买不到很多东西。能让人上天堂,也能让人下地狱。钱就是一切,能让人付出一切痛不欲生,能救命也能丢命。能让人买来个家,也能让人赔空家底,流离失所。”
“三百万的钱,去哪儿弄呢。”她说,“也得折掉大半条命了,央礼府那套房子要保不住了。”
方谕沉默。
美食街里,传出一阵嬉笑声。方谕忽然想起刚落地意大利的那时候,他身上只有从机场换来的一把欧元,站在机场门口,举目茫然。
陈桑嘉忽然站起身来,离开了。
方谕忙跟着站起来:“阿姨,你去哪儿?”
“回家去收拾一下。”她说,“我去洗个澡,再回医院,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