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与衍虽倍加勤勉,奈何资质有限,越上进,越孤单,早被王父忘去脑后!
寿还未及成年,帝乙已一早定下其为天下共主。
可怜二位兄长,自小便处处不及帝辛,如今帝辛为王,又岂会将他二人略萦心上?
若是恳求多要封地,便是“再议再议”。
若是为子女求升要职,便是“不急不急”。
二人虽为天子亲兄,却连蜚蠊的兵权也令他们望尘莫及。
再看恶来,大邑商唯一大亚,又引得多少贵族子女望之恨嫉!
再如此这般,大约迟早贱奴也有封地?
启、衍因此各自拭泪,泣问:“父师,我二人邀父师来,不过是连日心中疑惑,实在不解。父师可知鬼侯与梅伯因何而死?”
箕子沉吟良久,方才谨慎说道:“宫中人传言,是因鬼侯之女婴媿不敬,殃及鬼侯;梅伯求情,亦被连累。婴媿也已被斩杀。”
“必不是为此!”微子启激愤。
“必另有隐情。”微子衍附和。
箕子无奈,“我何曾不知有隐情,但其中缘由,谁又知晓……”
箕子看着寿从小长大,深知他脾性——
帝辛最喜征战舞乐、狩猎骑马。鬼侯之女入宫就是摆设,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怎就突然不敬,还连累了梅伯一齐受刑?
箕子仰天叹气,怨气难忍:“此事蹊跷,我也不敢细细问清。你们也知,天子这些年,脾气越发莫测,放着亲伯舅兄弟不用,反倒多施给外人恩情。
只说攸侯喜、崇侯虎也罢了,毕竟先考看重,又在人方一战中有功。可那蜚蠊、恶来皆是奴隶!怎配如今的地位?怎会为大邑尽忠?可笑,他竟还许恶来去辟雍翻看书册,实实将贵族脸面扔得干净。*2
唉,再说那日殿上之事,攘窃神祇之牺牷牲,何等滔天罪行!我竭力劝谏,天子却轻轻揭过,反将那小儿送去茕营……”*3
微子启附和抱怨:“父师所言,亦是我心中之痛。天子还十分亲近妇人。那妲己前来,他只听师顼与小臣姞谏言,便纳了仙人之说。以我看来,那鬼巫定有蹊跷,许就是天子寻来。天子是否想令她替代大祭司、把宗庙也把控?”
他低头哭泣,“那鬼巫嫽貌近妖,令人观之恐惧。若她为祭司,天子日后欲用我等祭天,岂不只消她一句话?”
连鬼神之权也由帝辛彻底掌控,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箕子扬天长叹,“内疏亲族兄弟,上轻神祇先祖,寿如此拗愎,大邑前途…晦冥……”
微子衍更压低了声音,“父师,我亦为你不平。按说鬼侯与梅伯被杀,三公该由父师或比子叔父补上,可谁知天子竟选了侯虎,另一位宁可不定……”
在他们看来,崇侯虎虽对天子忠心,但与天家委实无一根毛的关系,连名义姻亲也无——
所谓名义姻亲,便是天子挑选外姓低阶贵族女人,赐下「子」姓,嫁予诸侯,以示拉拢联合。
而若无姻亲这项基本「合约」约束,便是实打实的“外人”,绝不可将大事托付。
箕子默默无言。
微子启低声道:“天子如此,实在令亲族心寒。我自知天资愚钝,不堪大任,但幸而禄与我们亲厚。若是……若是禄能早些取而代之……”
“启!”箕子不防他突发此叛逆之言,心中惊涛骇浪,猛地直了上身,“天子盛如烈日,你需慎言!”
帝辛耳目极多,心机深沉,最恨旁人惦念他的王权!!
微子启遂闭口不言。
箕子有些心慌意乱,匆忙起身,不再久留:“天子不日将往周原田猎,我等皆需随驾,也需小心准备。时辰不早,我这便归府。”
微子启也不坚持,与微子衍一道,将他送出。
箕子一走,微子衍便忍不住问启:“兄,父师似乎并不赞同我们的计划。”
启摇头:“不,父师已然心动。”
“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