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地“嗯”了一声,眼神落在床前案几上那只空碗上,里头还残着几滴泛苦的药渍。
外头槐树的影子正缓缓移动,光与风一起穿过帘帐,在顾行渊的眉骨与鼻梁间投下一道浅浅的痕。
沈念之回府时,天色方沉。晚霞如碎金洒落院墙,幽幽掠过檐角的鸱吻。她一身尘土、肩头的伤隐隐作痛,衣衫虽换,心绪却仍悬在密道那一夜。
才踏入影壁后廊,便见沈淮景的马车稳稳停在中庭。
老管家迎上来行礼:“沈相回来了,刚从都察院议事回来。”
沈念之一顿,没走偏路,反倒大步直入正堂。
堂中烛影摇曳,沈淮景方脱下外袍,案几上已有热茶,香炉升起一缕沉烟。他目光落在来人身上,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瞬。
“你还有脸回来?”
沈念之抬眸,步子却不止,一声不响行到案边,目光定在一张未合的折页上——是近日来中书省往来事牍。
“阿爷。”她开口,声线不高,却冷静清晰,“我只问一件事。”
沈淮景抬头,见她神色不似往常那般轻佻张扬,反倒平静得叫人不安。
“您……”她顿了顿,终究低声问道,“是否……已然参与李珣……”
这话一出,堂中陡然静下。
沈淮景面色微沉,敛了目光:“你听谁说的?”
“不是听谁说。”沈念之看他,“是我亲眼所见。”
她脑海里浮现那册账本上伪作的名字、藏在密道中的兵符文牍,还有那句模糊却致命的署名——沈淮景。
“我不想看见您涉入这些事情。”她语气轻,却不容置喙,“朝堂腥风血雨,谁与谁争位,最后都未必有好下场。我们沈家不必卷进。”
“住口。”沈淮景声音陡厉,放下茶盏,沉声道:“女子家莫管朝事!”
他盯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恼意,“你若真有心体贴老父,就该把心思放在刺绣女红上,莫再去平昌坊惹是生非!”
“你……在坊中轻薄齐王之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沈念之唇角一抽,笑意冰冷:“那倒不是什么新鲜事,阿兄告的状?”
沈淮景不语,算是默认。
她眉心一点一点蹙紧:“阿爷,您宁愿相信别人口中的‘轻浮’,也不愿相信您的女儿?”
“你是待嫁闺女,”沈淮景道,“婚事下来之前,就别再去了!”
沈念之听到“嫁”字,终于沉了脸。她什么也没说,只转身,一言不发地出了正堂。
晚风拂过她鬓边发丝,将她眼底的一点酸意也吹得散落无痕。
夜入三更,槐树影摇,桂香浮窗。
晋国公府的偏院,一道黑影自高墙翻入,落地无声,披着夜色藏于院中桂树后。
顾行渊站在沈念之的窗前,手中捧着一包温热未散的金疮药。
他本不该来,这种举动既唐突,也失分寸。可他今夜心乱如麻,屋中躺着,药香熏肺,却总觉有什么东西闷在胸口,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顾行渊垂眼,正要将药悄然搁在窗棂边。
“顾大人深夜登门,不敲门、不唤人,是打算做什么?偷香,还是窃玉?”
一声懒散清甜的调笑倏地自窗内响起。
他指尖一僵,抬头,便对上一双清亮眼眸。
沈念之倚在窗边,发未挽,鬓发垂落,衣衫是居家常服,杏白浅云,轻罗似水,勾的她身姿曼妙。
她看着他,眼神带着笑,语气却漫不经心:“你翻我院墙,若是被人瞧见,怕是得留名后世了。”
顾行渊冷脸:“你本就放浪形骸,翻你院墙,又不会让你名声再坏到哪儿去。”
他顿了顿,眸色微暗:“倒是我……一身清誉,才该小心才对。”
沈念之闻言,轻笑出声。
“那就不扰顾大人清名了。”她说着作势要关窗。
却被顾行渊一手扶住窗框,阻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