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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银。

顾笙捏了捏怀中那几张被体温焐热的银票——原以为已是笔可观的财富,如今看来,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根下,竟显得如此单薄。

这点钱,若硬要置产,恐怕只能买下比上水村的“李记鲜味铺”还要小上一圈的逼仄角落。

“公子,您看这儿。”

张良看着一家挂着“吉铺招租”牌子的狭窄门脸,低声询问。

那铺子小得几乎只能摆下两张桌子。

顾笙驻足片刻,目光扫过牌子上标注的数字,缓缓摇头。

他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兜里的钱现在有五万,但这只能动用一半。

接下去少则一年,多则更久,都要在京城过日子,手头不能不留余钱。

况且,修远那边读书的花销,笔墨纸砚、人情往来、文会诗社,哪一样不是银子堆出来的?

铺子……先租吧。

寻个小些的,位置稍偏些也无妨,总得有个营生的根基。

他对张良说,“不着急,这两天我们再转转,开店的事也要到年后了。”

张良点头:“听公子的。”他家公子一向思虑周全。

腊月十八,天色未明,寒风如刀。

李修远早早起身,特意换上了那身压箱底的、料子最好的深青色直裰,带着左云,踏着冻得硬邦邦的街道出发了。

周侍郎为避喧嚣,腊月里多待在京郊的温泉庄子上。

这一去,便是整整一日。

直到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小院的门轴才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李修远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和冬夜的寒气回来了。

他面色疲惫,眼神却异常明亮,见到迎出来的顾笙,只简短地说了句:“成了。”

便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倚靠过去。

顾笙连忙上前去帮搀扶他进屋,嗅到他身上除了酒味,还有一丝清冽的梅香和庄子上特有的泥土气息。

热水、姜汤、干净的里衣……顾笙默默忙碌着,看着李修远沉沉睡去,心中一块石头也悄然落地。

那晚的酒,想必喝得不易,却也值当。

此后的几十天,李修远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

拜访周大人的重头戏已过,年前的各种文会应酬也告一段落。

他终于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偶尔得空,便陪着顾笙一起,汇入那采办年货的汹涌人潮。

两人并肩走在熙攘的街市上。

顾笙兴致勃勃地挑选着红纸、窗花、寓意吉祥的干果蜜饯。

李修远则负责提东西,目光不时落在顾笙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和专注挑选的侧脸上。

周遭是震耳欲聋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香料混合的浓郁年味。

在这片喧嚣而温暖的海洋里,李修远偶尔侧头。

低声在顾笙耳边询问一两句“这个可好?”或是“多买些也无妨”,换来顾笙一个带着满足笑意的点头。

最终,在年底最后两天里,顾笙相中了一间铺子。

铺子位置在城西一条不算最繁华、但人流尚可的次街上。

铺面不大,纵深却够,临街一扇对开门,门脸虽旧,胜在位置方正,后头还带个小小的隔间,能存放些货物。

最难得的是租金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就是这儿了。”

顾笙站在铺子门口,目光扫过门楣上斑驳的旧匾额痕迹,又看了看左右相邻的杂货铺和小吃店,心里盘算着此地离他们租住的小院也不算太远。

他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房东道:“掌柜的,这租金若能再让一成,今日便可签契。”

那房东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穿着半新不旧的绸面袄子。

闻言搓了搓手,脸上堆起笑:“顾公子,您也瞧见了,这地段、这铺面大小,年租四十两已是极实在的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