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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极为复杂,甚至还包裹着一层混浊的液体,在日光下格外晶莹剔透,几乎刺穿了南喀。

南喀被这种眼神的光泽反射,下意识撇开头,反应过来后面色一沉,抬手又是一鞭子——

“啪。”

这一鞭子没有落在绵羊身上。

沈慈抬手拽住了鞭子末梢,近乎纯白的眼睛盯着南喀,淡淡道:

“它们是我要劝慰的对象,你把它们打坏了,我中午就没有饭吃了。”

南喀皱了皱眉,用力扯了一下鞭子,却发现这看似文弱白皙的男人,力气竟然出乎意料的大,让他根本无法拽动。

他见拽不回来,干脆直接把鞭子一扔,古铜色的面上满是漠然,慢慢的扯了一下嘴角,冷笑道:

“你没有饭吃,关我什么事?”

“你应该庆幸,这些畜生什么都听不懂,”南喀漠然道,“如果真的是万物有灵,那么在它亲眼目睹小羊死了以后,你问它为什么要离开的时候,你就已经失败了。”

他见过那些在夜晚奔向赤红色天空的牛羊。

它们无一不是伤痕累累、皮包骨瘦,他认得那些牲畜,那些牲畜有的死了父母,有的死了儿女,有的死了丈夫,有的死了妻子。

还有的全都死了,一个不剩,羊圈里只有它一只孤零零的牲畜。

奔跑进雪山背后的赤红色天空,难道就能活下来吗?难道它们不知道,也许越过雪山之后,只会获得更痛苦的感受吗?

不。

只是因为不会有更痛苦的感受了。

即使翻山越岭、奔赴死亡,那也是它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惶惶而终日,连性命都不属于自己。

南喀看着满眼热烈灿烂的雪山、蓝天与草原,突然感觉一阵恶心。

他无意识的蹭了一下长袍里的伤痕,想要转头就走,却被身后的人一下子拽住。

“它们为什么要离开?”沈慈道。

“这里的草原,是牛羊肆意奔跑的家园,这里的粮食,是它们辛勤劳作的丰收,这里的锦衣玉食、金银珠宝,是它们换来的财富。”

沈慈侧了侧头,眼神澄澈而平静:“如果要离开,为什么是它们?”

“它们应该留下,”他道,“该离开的另有其人。”

“……”

一时间,连风都静了下来,草原上寂静无声,羊群停止了走动,全部扭过头来,死死盯着沈慈。

南喀大脑一片空白,怔愣在原地,整整一分钟,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胸口起伏不定,闭了闭眼,一字一顿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我没疯,”沈慈道,“被金银珠宝和锦衣玉食诱惑成疯子的是那些人。”

南喀心口巨震,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出口诽谤诋毁的是赞普,是我的阿爸啦!”

“那又怎么样?”

沈慈瞥了他一眼,远远望向雪山,扫视过羊群中每一只羊的眼神,最后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睛。

他转身的时候,南喀看到有个项链从他的衣领中一闪而过。

南喀用猎鹰的视力,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他昨晚侮辱的扔在沈慈手上的羊角。

沈慈道:“你昨晚告诉我,你想要开辟一片新的天地,一片属于你的天地。”

他脖颈间的羊角在日光下,泛着一层光滑的棕色光泽,经过雪山洁白晶莹的反射,竟然隐隐渡上了一层金光。

“你既然心有不甘,又对现状不满,难道不想知道,该如何开天辟地吗?”

——————

临近正午时分,沈慈才把羊群从草原牵回来,慢慢悠悠的送进羊圈。

潘龙等人一直在羊圈里等他,见他终于回来了,甚至顾不得质问,立刻扑过来急着问道:

“怎么样?你的劝诫有没有成功?我们应该可以去吃饭了吧!”

沈慈脚步一顿,点点头开口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