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洵再难镇定,猛地拍向床褥,喝斥道:“出去!”
落在床上的巴掌和他的怒斥一样无力,顾莲沼行为上不为所动,态度上有问必答:“不行,换个要求。”
柳元洵急了,可他行动不便,更不敢亲自与顾莲沼拉扯,只能以言语威胁:“你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我信。”顾莲沼坦然又无赖,“虽说没了武功,但好歹是盛夏,冻不死人。你扔我去院子,我就睡院子;扔我出府,我就睡大街。再说了,腿长在我身上,你扔一次,我便回一次。对了——被子我能带走吧?”
柳元洵已经不是恼怒了,他只觉得顾莲沼的疯病还没痊愈,他握拳克制着情绪,试图好好沟通:“你究竟想做什么?”
“睡觉啊。”顾莲沼朝窗外抬了抬下巴,“瞧,天黑了,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柳元洵只觉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主动挑破了平静下的暗流,“你凭什么来这里睡觉?”
顾莲沼淡定到近乎无耻:“皇上赐的婚,你自愿嫁的我,这里是我家,我为何不能回家睡觉?”
还有脸提?竟还有脸提?
柳元洵自认为多少有些了解他,可此刻才惊觉,他对顾莲沼完全一无所知!
与这般无赖之人争执下去毫无意义。柳元洵闭眼深吸,张口便要唤淩亭来将人拖走——管他睡大街还是睡院子,总好过在此纠缠。
可他尚未开口,便听顾莲沼无比淡定地补了一句:“你要敢叫人,我就扒了你的衣服坐你身上。想让人看活春宫的话,现在就喊吧。”
柳元洵难以置信地睁眼,唇瓣哆嗦:“你……无耻!”
顾莲沼看着他急促起伏的胸膛,担心将人气出好歹,语气软了几分:“讲点道理好不好?是你兄长逼我嫁你,我不配合便要送命,我没得选。何况婚也成了,礼也行了,我的清白也给了你,损耗内力替你调养身体都是小事,暂且不提……”
这是“暂且不提”?
话都说出口了,还能叫暂且不提吗?
“说点大的,我在冯虎手里救你一命是真的吧?多少算得上救命恩人吧?我都救过你的命了,就不能功过相抵吗?”
柳元洵忍无可忍,扯过枕头砸向他:“你无耻!”
顾莲沼抬手接住枕头,塞在脑后,勾唇一笑:“谢了。”
柳元洵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他的指尖都在颤:“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比起先前冷淡疏离的模样,此刻怒火中烧的柳元洵反倒更添几分鲜活——他气喘吁吁,苍白脸颊染上薄红,当真担得起“活色生香”四字。
顾莲沼侧身而躺,单手支头看他,生生忍住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他清楚柳元洵的底线在哪,隔着距离说说话还行,若真是凑上前去碰他,只会弄巧成拙。
两个月不见他,顾莲沼想他想得心肝都在疼,恨不能见面便将人揉进怀里。可没法子,柳元洵刚遭了他的骗,抗拒他抗拒得厉害,不可能让他近身。
但是没关系,生死大劫都熬过来了,他活着,柳元洵也活着,不仅有力气骂人、扔枕头,更有脾气与他争执。和这样天大的好事比起来,冷淡如何,抗拒又如何,哪怕恨他、不爱他,他也有一辈子的时间缠着他。
从前自卑又恐惧,怕求而不得,也怕求来又留不住。可现在不同了。
他清楚,若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再扯开衣襟露出解毒时落下的疤痕,让柳元洵知道自己曾以命换命……那些抗拒与冷淡定会因愧疚而软化,对方说不定会用一辈子来偿还亏欠。
可他不想,更不会这么做。
这是他的底牌,是他的底气,更是他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爱真的能让人脱胎换骨。
最初的他连照顾柳元洵,都需要拙劣地模仿淩亭。若让那时的他握住以命换命的底牌,或许会第一时间打出去,以此为依仗,让柳元洵愧疚万分,从此对他百依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