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却久违的面容。
小厮先是一愣,回神后迅速低头行礼:“奴才见过顾侍君。”
顾莲沼点了点头,神态平静地朝院内走去。
他本就皇上钦赐的侍君,又未与柳元洵和离,回府再正常不过。可沿途偶遇的小厮侍女见了他,总要惊上一惊才行礼——他们好似同这座府院的主人一样,忘了他的存在。
不必询问,单看轮椅压过的浅淡辙印,顾莲沼就知道柳元洵已不住在旧处了,待循着若有若无的痕迹前行数百步,一间亮着烛火的二层楼阁映入眼帘。
他无意遮掩脚步声,更料定淩亭早已察觉他的到来,可他不以为意,坦然上前,抬手将门推开。
早在顾莲沼靠近竹苑前,淩亭就出声提示了,他没说是谁,只说有人来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柳元洵只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淡淡道:“不必。”
此话一出,淩亭便已料定,柳元洵不仅知道来人是谁,想必早在大街上就将人认了出来。
也是,日日相对,耳鬓厮磨过的人,若是凭藉身形和眼眸还能错认,也太小看情爱的重量了。
直到竹门被推开,柳元洵仍未抬眼,只对候在身侧的淩亭说:“你先去休息吧。”
淩亭低头称是,途经顾莲沼身侧时,不由看向他,可顾莲沼毫不在意,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在榻上翻书的人。
从前,这双眼睛总给他危险而执迷的感觉,彷佛拥有这样眼神的人,追爱亦如烈火烹油,稍有不慎便要伤人伤己。
可此刻再看,顾莲沼却有种奇异地沉静。尽管主子两个月来从未提过他的名字,像是与他彻底疏远,可他单是站在那里,便让淩亭感受到一种势在必得的沉稳。
竹屋狭小,几步便到门前。
门扉开合间,隔绝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
柳元洵合书放置一旁,抬眸看向顾莲沼,轻声道:“坐吧。”
顾莲沼不欲逼他太紧,于是拉开竹凳,在距他三步处落座。
昏黄烛火将柳元洵本就柔美的面容衬得更加温和,他无怒无喜,看待顾莲沼的目光,如同看待疏远多年的旧友:“身体都养好了?”
顾莲沼坦然道:“经脉受损,暂时没了武功,养养就能恢复。”
柳元洵点头道:“那便好。”
其实早在树下重逢时,他就已观察过顾莲沼的身形,见他只是略有消瘦,动作间并无大碍,牵绊他的最后一点忧虑便也散尽了。
后来,当他看见顾莲沼跟在身后的身影,便猜到对方会来王府。
迟早要见一面的。所以当淩亭说有人来时,他并不抵触,只隐隐担心顾莲沼要是与他纠缠,介时又是解释又是拉扯,反倒会让场面变得难堪。
如今对方能平静交流,倒让柳元洵松了口气,语气也愈发客气:“府中还有不少养身药材,若有需要,向淩亭提便是。”
顾莲沼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天色,忽然道:“天色不早了,你还不休息?”
柳元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窗外一片昏暗,委婉道:“的确不早了。天黑路难走,我让小厮挑盏灯笼,送你出府。”
“出府?”顾莲沼故作诧异,“我为何要出府?”
柳元洵轻轻蹙眉:“你要在王府留宿?”
顾莲沼忽然起身靠近,柳元洵瞬间惊觉,下意识向后缩去。正要呵斥他别靠近,却见对方走向床柜,同时抛来一句:“这不叫‘留宿’,这叫回家睡觉。”
他说着话,同时拉开柜子抱出被子,抖开后便铺在地上,无视柳元洵眼中的震惊,语气大度又礼貌:“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上床,也不想故意气你。但总不能让我睡地板吧?铺床这点小事,不劳烦你叫人,我自己来。”
眼看他脱衣欲躺,柳元洵终于回神,怒道:“顾莲沼!”
顾莲沼躺得四平八稳,抬臂作枕,眼皮一掀,盯住柳元洵,淡淡吐出一个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