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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太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感慨道:“这人啊,只要肢体尚在,就总有康复的希望。只是有的人没有医治的条件,有的人疏于锻炼,以至于经脉受阻,气血不畅,到了那个时候,再好的大夫施针也没用了。”

赵太医这番感叹,却让方才闪过的念头清晰起来,柳元洵心跳陡然加速,他不想去想,却又忍不住想得更深:顾莲沼当初强要他复健,会不会是因为预料到了这一天?否则,他为何硬要逼着自己走路?

即便他大腿磨伤,顾莲沼也只是让匠人将支架弄得更精细些,并未松口放弃。

那时他以为,顾莲沼是想让他瘫痪的日子来得晚一些,可赵太医一句随口之言,却让顾莲沼之前的举动显得不可捉摸起来。

还是说,因为顾莲沼是皇兄的人,知晓皇兄的计谋,清楚他身上的蛊毒早晚会解,所以才敦促他复健,好保住这条腿?

这样的猜测,其实是说得通的。毕竟,他与顾莲沼聊起死亡时,对方总是反应平平,一副早已接受现实,并不强求的模样。

可朝阳殿中的一幕幕,却又让他看到了顾莲沼超乎寻常的执念。如果动了情,有真心,真能无动于衷地接受他的死亡吗?

唯有顾莲沼早知他不会死,才能解释这一切。

可是……如果顾莲沼知道自己不会死,又为何会一遍遍求来世?

是伪装?还是又一场欺哄?

柳元洵头痛欲裂,只觉得乱糟糟的线头堆积在一处,怎么理都有违和之处。

他不知道赵太医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道淩晴是何时扶他上榻的,他只是闭眼蹙眉,一遍遍回忆着御书房内,自己与皇兄对峙的话语。

派顾莲沼来,是为了子嗣。

要子嗣,是为了稳固国祚。

之所以揭穿真相,是因他对顾莲沼动了心,皇兄不想他越陷越深……

每一处解释都严丝合缝,以柳元喆的独断专行,的确有可能在察觉他“所爱非人”后强行干预。就像当年,皇兄看不惯自己对父皇的维护,逼着他认清现实一样。

可还是有哪里不对……

柳元洵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方面,直觉告诉他事情另有隐情;另一方面,顾莲沼的“棋子”身份确凿无疑;这让他的反覆斟酌显得可怜又可笑。

就算有隐情又如何?有隐情也掩盖不了顾莲沼欺骗他的事实。

可心里又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他:探明真相才能心安,理清因果才能了无罣碍,是是非非,总得弄清楚才能彻底了结。

他要是始终心怀疑虑,说不定永远也放不下。

但他该从何查起?设局的是柳元喆,配合的是顾莲沼,那日在书房,二人已将“真相”说尽,即便追问,又能问出什么?

再者,他连哪里不对都想不出来。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御书房内的话,每回想一次,他的脸色就变白一分。他像是被情郎哄骗的傻子,就算被当众挑破一切,被人将谎言狠狠扇在脸上,他依旧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想着对方是不是另有隐情……

这种耻辱与痛苦让他想逃离记忆的漩涡,可赵太医的话却如乱麻中的线头,牵扯出太多被他强压心底的念头。

他太久不说话,脸色又不好看,淩晴放心不下,小声试探道:“主子……今儿天气不错,我推您去花园走走吧?”

柳元洵屈指揉了揉眉心,轻叹道:“走吧。”

闷在屋内只会困在死局里,或许出去透透气,能寻得一线清明。

五月的石榴花正开得如火如荼,艳红的花瓣缀在葱郁绿叶间,透着勃勃生机,树根处新翻的泥土泛着淡淡腥气,却意外地安抚了他心底的燥郁。

他依旧抓不到太明显的疑点,但他觉得自己该见顾莲沼一面。

无关其它,他只觉得近日里的事一件赶着一件,匆忙到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或许再见一面,很多事便能有答案。

……

自翎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