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见他面色惨白,立刻按住轮椅,半蹲仰头道:“主子可是哪里不适?”
柳元洵本想隐忍,只是脸色实在太过苍白,强忍也忍不过去,往日有母妃陪伴时,他还能勉强忘了过去。可等他回到熟悉的院子,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一处都有顾莲沼的影子。过去的甜蜜有多真切,如今痛楚就有多剧烈。
柳元洵心口憋闷,喘不上气,“换……换间院子吧。”
淩亭立刻起身,推着轮椅转向另一侧,语气自然:“正好到了夏日,花园旁的竹屋通风凉爽,正适合避暑。”
淩晴虽不明就里,却也迅速跟上,顺着淩亭的话说道:“正好,我前两日刚让人清扫过竹楼,主子要是想换院子,只消在花园里稍候片刻,等我用香薰驱驱虫,再换了被缛就能休息了。”
柳元洵轻轻点头,指尖攥紧了轮椅扶手。他知道淩氏兄妹或许已经看出了端倪,可他不想解释,也没办法解释。
那些纵容顾莲沼的日夜、为他穿嫁衣的倾心与柔情、以及向他允诺生生世世的一幕幕,此时都变成了割向他的利刃。他不敢细想顾莲沼曾如何看待自己,越想,便越觉羞耻与痛楚。
他痛恨欺骗,痛恨谎言,更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除了逃避,他竟不知如何自处。
他的异样落进淩氏兄妹眼底。淩晴欲言又止,转头看向淩亭,却见淩亭目视前方,推轮椅的手稳如磐石,即便看清了一切,他也不打算戳破。
顾莲沼那性子,若能回来,早就回来了。
如今柳元洵独自离宫,便已说明一切:那人或是不能回,或是再也回不来了。既然回不来,多说何益?
……
竹楼隐在花园深处,两层小楼被翠竹环抱,原是特意建造的避暑之所。只是近年来柳元洵身子每况愈下,畏寒怕风,莫说避暑,便是夏日开窗也成了奢侈。
以往六月盛夏都裹着两层衣衫的柳元洵,此时却只是被太阳晒一晒,额角就有了细微的汗。
这都是顾莲沼用纯阳内力调养的结果,那些朝夕相对的日夜里,顾莲沼总将他抱在怀里,搭着他的脉搏,损耗内力温养他枯竭的气血。
情爱易逝,可过往的痕迹却不是一两日能挥散掉的。
柳元洵深吸一口气,睁眼看向不远处的竹楼,妄图暂缓心绪。
竹楼本就被打理过,如今要住人,只需精细地洒扫一遍,便能搬进来了。
如今江南事了,两位公公也回了宫,再加上顾莲沼的离去,小小一方竹楼,便只剩了最初的三个人:淩晴煎药,淩亭随侍,再无旁人。
在流水般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柳元洵偶尔会产生错觉——彷佛顾莲沼从未出现过。
他如今尚在解毒期,赵院使怕药性相冲,索性停了其它的药。黑褐色的药汁一入喉,饶是喝惯了药的柳元洵也不由苦得蹙眉。
淩晴眼疾手快地递来一杯温水,待漱过了口,柳元洵才觉得好些了。
以往帮他治病养身的都是王太医,自从开始解毒,替他看诊的太医便变了:解毒的是赵院使,替他针灸治腿的是刘院判。
柳元洵喝了药,不多时,身上便开始发汗,他抬头看向紧闭的竹窗,有心想让淩亭支开窗户透气,可又怕见风损了药效,便强忍住了。
可他能忍,帮他针灸治腿的赵太医却忍不住,大热的天,他还要捏着纤细的银针往皮肉里扎,手汗濡湿了捏针的帕子,滑得使不上力。
赵太医苦着脸道:“王爷,今儿要不停一天吧,若是强行施针,臣担心效果不好,平白耽误了疗程。”
柳元洵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无妨,只是让您白跑一趟。”
赵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恭敬道:“不敢不敢,为您尽劳是臣的本分。再者,要不是您这段日子以来坚持复健,臣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为您施针了。”
这句话让柳元洵心头兀地闪过了些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自己微微屈起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