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妖生于天,此是天之示变。陛下恐惧修德,而天怒不曾消,窃以为非陛下不知自省,是宰臣之过也。秉国之大臣,德不足以居其位,量不足以展经纶之大,乱至于此,其人能安坐政事堂乎?“
“去岁以来,政则多变。百姓惶惶,闾里萧条。前日之功固然伟,然不能掩今日之过。彗星扫尾,此宰相之失。”
……
“看吧,都是冲着谢兰藻来的。”看了上疏的赵嘉陵叹了一口气,灾异是天公示警,非到逼不得已,天子也不会下罪己诏,一般都由宰臣来扛起责任。依照惯例,宰臣会第一时间上疏祈罢免,以塞灾咎。谢兰藻也不例外。赵嘉陵挑开了议论灾异的上疏,找到谢兰藻的奏疏,回复“不允”二字。
看似朝内朝外,人人归心,但等到彗星出现,那些曾因种种消弭的声音又出现了,化作种种谣言在街头巷尾流传,化作了一股无形的逼迫朝臣的力量,试图逼天子退上一步。一个“天”一个“神”,十分好用,在一定程度上彰显出,它并非皇帝的专利。那来自外头的声音,也能用“天”来压天子。
批准谢兰藻请辞来平息来自底下的滔滔洪流,是最简单的办法,可赵嘉陵不想迈出那一步。她既然跟谢兰藻说了要与她一道前行,哪能在士议无法抵御的时候就将她扔到一边。岂因不祥遗祸于下?况且,那些暗地里煽风点火的,怕是也挑错了时候,难道彗星现就能让秩序大乱吗?史书里可都是妖星伴着兵灾,带来末世恐慌时,这一法子才有可能起效。
朝会上,朝臣噤声不语。
彗妖现世让他们心中甚为惶恐,可想到天子身上有神明在,屡建大功,忐忑的心又稍微放宽。可情绪到底是矛盾的,这使得一个个用那微妙的眼神看谢兰藻。此事其实无关对与错,遇到灾异引咎辞职就是宰臣的责任。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最后被一个敢于言事的散骑常侍打破,他能听到心声,当然知道陛下和宰相的关系,只能拐弯抹角地提上几句让宰臣辞职的话来。他也不愿直接得罪谢兰藻,还补充了几句,说谢兰藻还年轻,可以用别的名头跟在陛下身边做事,再过几年回到宰臣任上也不迟。
留下来的朝臣们大雍的忠心不容置疑,但一个个又有自己的私心。谁都想往上一步,心动也在所难免。
赵嘉陵将前排那些个朝臣的神色收入眼中,她将维护谢兰藻贯彻到底,淡淡道:“与宰相无关,是朕不德。看来诸卿昔日所道‘圣明’之言,是在欺朕。”
这句话就是一座大山,压得朝臣面色大变,纷纷出言。
“陛下勤于政事,治道维新,乱事不作,安有过失。今见谪于天,实臣等辅政无状。”
“臣大罪,臣慢天地,得罪于鬼神,使天道降灾。”
都是一些常用的套话,要说他们的惶恐,顶多是惶恐自己被罢免吧。赵嘉陵的视线凝在依旧从容的谢兰藻身上,片刻后,她才朗声道:“‘太上修德,其次修政,其次修救。’今彗星见于天,有何灾异与之并生?朱雀大街上的大字吗?”②
说到最后一句话后,赵嘉陵轻哂一声,又继续道:“若街上出现一块石板,上刻‘忠王为天子’,诸卿也要将他迎回长安,不问石板来历只拿天意说事吗?”
她的语气平缓,但不会改变这句话的本质,对朝臣来说,此为“诛心之言”。涔涔的冷汗冒出,大殿中的朝臣不约而同地屈膝一跪,口中念叨着“臣惶恐,臣死罪”。
赵嘉陵道:“起身吧。”
重新站起来的朝臣不语,殿中的氛围有些怪异。最后京兆尹道:“臣以为,该详查此事。”灾异的流言出现,长安城中有些人心惶惶的,这水泥路也不好继续修下去了。有的人都会避开那一截已经修好的路走。仔细想想,谣言传那么快,怎么可能没有人在推波助澜。
赵嘉陵一颔首,凝眸看谢兰藻,微微笑道:“谢卿如何说?”虽然上疏请辞了,但依据她对谢兰藻的了解,不可能接下来就坐在家中等结果,必定会去查“災”字的来历。
【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