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安等三人并排晃进了烛火通明的花厅。
心腹下属不知何时入了厅,杵在桌旁抱着胳膊听墙角,边听边呲着大牙乐,看热闹的目光追着季平安由远及近。
季平安把腰上佩着的剑解了,往下属的方向一扔:“别傻乐了,进厅来所为何事?可是白日里那刺客审出了什么名堂?”
“正是。”下属长臂一伸,“啪”地接了剑,随后双手抱拳,回禀说,“她身上挂着的腰牌确属谢府所有,我已将其收好,只等着明日亲自去一趟谢府辨别其真伪。她倒是什么都不肯招,一口咬死是谢瑾谢将军遣她来此,说是谢将军嫉妒您年纪轻轻便越过她的头上。”
“这理由未免太荒唐些。”季平安笑道,“且不论谢将军一向与我交好,便是不与我交好,存心想除掉我,也不会派这么个身手一般、张口闭口‘谢瑾’的人来。她现居于何处?我亲自审审。”
下属摇摇头,有些羞惭:“死了。”
“嗯?”皇上赐了一座华贵的将军府。屋檐下挂了铃,风一吹便轻轻晃,响声铛然。
室内正中烧着银丝炭,墙角的搪瓷瓶里插着几枝腊梅,开得正欢。
季平安正在内室沐浴。
她躺在木盆里,昂着头,任由侍子舀起温水往自己身上浇。
一别八年,服侍自己的侍子已然换了一批。眼下在旁伺候的这个瞧着着实有些胆小,说话声音像蚊子叫。
季平安将水面的梅花瓣拢至掌心,随口问:“今儿几岁了?”
侍子轻声道:“十%#。”
季平安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然大约是语气不甚温柔,侍子蓦地缩了一下脖子,声音更小了:“%?@。”
季平安在军营里胡打海摔惯了,从没碰着这样的情形,遂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放缓声线道:“莫怕,我不吃人。”
侍子讷讷应“是”,季平安往她脸上瞥了一眼,却见她脸有些红。
季平安:?
感情这不是胆小,是害羞?
结果下一秒,害羞的侍子蓦地掏出了一把刀,翻了一下手腕,猛地往季平安胸口刺去!
季平安:侍子这点三瓜两枣在久经沙场的季平安面前很显然不够看,季小将军三两下便用巧劲儿将她手腕擒住了。
水面哗啦一阵响,溅起整片仓惶的水花。季平安蹙眉望着身侧人,问:“谁派你来?”
侍子彻底不装了,脸上的红晕褪得一干二净,咬紧牙关不开口。
季平安眯了一下眼,道:“你知我的手段,有一百八十八种方法促你吐字。”
屋檐下有一大片雪坍塌下来,鸟雀飞到风铃上,碰出琅珰脆响。
侍子垂着脑袋,忽然抬起头,冷声道:“谢瑾。”
害羞个屁。
“看样子是事先已然服了毒的,毒性在一段时间后会慢慢发力。我们审了没一会子功夫,她便口吐白沫了。”
“所以她此行抱着必死的决心?”
“是。”
求生是人的本能,若非走投无路,谁会拼死替人做事呢?
季平安这么想着,转头瞅向季寒潭:“尚安大人如何看?”
季尚安接过了自家闺女踢来的蹴鞠,冲那下属抬了抬脑袋:“你明儿先去谢府辨一辨这腰牌的真伪,而后顺着往下查,头一个要紧的是揪出那人身份,倒不用纠结腰牌如何到了那人手上。我这儿再拨两个人助你。具体如何查,应当不用我教?”
下属冲季寒潭抱拳道:“属下明白,多谢尚安。”
下属领命去了,走到门口时逗弄了一下树枝上睡着的麻雀。
季平安在深夜突如其来的的鸟鸣里歪了歪脑袋,往大厅侧边的椅子里懒洋洋瘫进去。
做正经事的时候,季平安也会比平时更加认真冷静,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势。
沈之虞多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看向管事给她的田庄账本。
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