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例外地被覆盖着无形阴霾的冷漠所取代。
浑身浴血的皇帝恐惧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后辈,用尽全力喊:“来……来——”人。
鲜血骤然涌满他的咽喉。
被割断的舌头悄然落地。
溅射而出的鲜血瞬间弄脏了楼轻霜的官袍,挂满匕首的刀身,附着在他的手上,黏腻难闻。
他毫无感情地笑了一声,双眸纯粹得只剩下幽暗。
“嘘,”他用着近乎诡异的恭敬语调,最后一次这样喊,这样自称,“陛下且慢慢听臣禀报。”
“飞云卫起火,烧的就是沈沉霆的尸体。”
“我命人烧的。”
“他确确实实死了。”
皇帝目眦欲裂,蜷在脏污的软榻上,骇然而又无力地听着。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楼轻霜不想去猜测对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没有必要。不重要。
“羌南军需,是我劫的,为了让你查裴知节,查烟州。”
“刚才那个刺客藏在香炉上的机关,禁军早就发现了,是我按下的消息。”
“你最不想听到的《休政九论》,是我写的。九年前你看到的不是我誊写的抄本,那就是我写的初稿。太傅念诵,是为救我。”
“我在你的书房外跪了整夜,求你让我离开飞云卫,入仕为官,不是为了为你效命,是为了杀你。”
“……”
他嗓音毫无波澜,又低又冷,像是沉入深海的刀锋,坠得没有尽头。
皇帝的生机似冬雪包裹的枯木,迅速流逝。
他的话语却如初春第一缕风路过的荒原,瞬间抽拔出数不尽的生意。
他说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哦,对,你应该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怕青衣蛊。沈沉霆下在我身上的青衣蛊早已解了,我当着你的面再服一枚,不过是骗你而已。”
“不过……就算青衣蛊还在,”他无谓道,一字一顿,徐徐缓缓道,“也一样。”
终于只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楼轻霜缓缓俯身。
他低声说。
“沈沉霆谋反,是我诱导的。我日日在他面前和你‘父慈子孝’,让你夸赞我,让他看到你的多疑,让他日复一日地担惊受怕,觉得你迟早会立我废他。”
匕首入肉。
沈骓猛地一颤。
“嗬……”
楼轻霜刻意让沈骓看清他手中带血的刀,看清他缓缓地将匕首再度刺入弯刀刺出的伤口里。
而后一点一点地转动匕首。
沈骓又是一颤。
鲜血堵喉,刀入心口,他猛烈地喘着气,却好似一点用都没有。
“……但其实沈沉霆不必这么担惊受怕的,”年轻权臣身着官袍,举止温雅,终于慢条斯理地拔出匕首,和垂死的皇帝一般浸在血中,面若修罗,“因为我不是你的长子。”
沈骓双眼瞪得仿佛要把两个眸子瞪碎一般,“嗬嗬”说不出话来。
楼轻霜面无表情。
他如皮影戏中按照戏文所动的提线人偶,置身事外地看着自己手起刀落、听着自己一句一顿。
“这一刀,为吾父身死夺妻之仇。”
“这一刀,为吾母二十三年之苦。”
“这一刀,为太傅凌迟枉死之冤。”
“这一刀……”
这一刀已经不必刺了。
死不瞑目的皇帝僵直地卧在软榻上,瞪着他,好似要将他一起带下幽冥。
积年之信,用以塌于一瞬。
皇帝和以往每一个见他脱下面具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刺目的鲜红仿若黄泉彼岸延伸而来的索命恶咒,印刻在楼轻霜乌沉的眼底,不给他看向人间的机会。
可惜了。
本来应该还有很多刀该落下的。
也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