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来瞧他。
沈持意茫然地摸了摸脸颊,指尖的墨迹登时在脸上落下几道指印。
他困惑地说:“怎么?我脸上沾上墨了?”
楼轻霜又立刻低下了头,一张脸埋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露不出一点儿眼神与面色。
他摇头,嗓音莫名沉了些、哑了些:“没有。”
沈持意见他不假思索在纸上写下:慈母在旁,爱侣在侧,岁岁福好,年年安康。未曾谋面,思之憾之,聊寄文墨,望父莫念。
沈持意很是满意。
他吹干了墨,将这张纸折成一艘小纸船,放到了溪水之上,再用火折子引燃。
小船载着明火,顺水而走,化作灰烬,顷刻间融入溪流之中,同天地山河共眠。
他做完这些,回过头来,却见楼轻霜又写了一张一模一样的。
“不用那么多,”他说,“一样的内容,我父王看一遍就够了。”
楼大人学习能力极好,刚才居然已经默不作声地学了他的孩童戏法,眨眼间把第二张纸又折成了小船,递给沈持意。
“自然也是给吾父看的。”
“……?”
楼家主尚在,楼轻霜哪里需要和他一样烧纸祭奠亡父?
那人一本正经道:“殿下之父,自是吾父,吾父自也是殿下之父。”
“可是如此?”
“……”
殿下不说话了,也替楼大人放了一艘纸船。
流水如人心,湍湍而动,涓涓而行,于无声的长夜之中,悄然将同一句话寄托的两份哀思送入幽冥。
沈持意又与楼轻霜在溪边坐了一会。
虽说是偷偷出宫玩,但谁也不能保证宫中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深更半夜还要找太子,他们自然不能真的在外面待一宿。
回去时,太子殿下秉承着怎么来就要怎么回的道理,再度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对楼卿伸手。
他出宫时还一身整洁,如今是不仅脸上几点墨迹指印,身上还有席地而坐沾上的尘土,楼轻霜垫的锦帕没起到一点作用。
唯有一双手特意在溪水里洗过,干净得很。
楼轻霜看得忍俊不禁。
可他笑容还未落下,瞧着小殿下那寻不出一点犹豫怀疑的神色,许久未曾浮上心头的恶劣卑鄙又占据了上风。
这么信任他。
这么信任这个身为君子的楼饮川。
笑意倏散,他骤然握上青年的手,猛地将对方拉到自己面前。
沈持意猝不及防,踉跄着跌到了楼轻霜胸膛之上。
“你——”
未尽的困惑之言被汹涌的亲吻所封堵。
唇齿相碰,有什么圆溜溜的类似药丸一般的东西,被人顺势塞入沈持意的双唇中,借着亲吻,让他吞了下去。
酸甜之意在口中散开。
那人松了口。
沈持意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沉默。
“……?”
他抬手要扯下蒙眼之物。
楼轻霜猛地抓住沈持意的手腕。
他死死盯着沈持意,确保自己不会错过沈持意可能的神情,这才幽然道:“青衣蛊。”
不,这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糖丸。
他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面对太子殿下可能的震惊、犹疑、暴怒、失望,或是……厌恶。
他不知自己能不能忍受哪怕那么一刻,会不会下一瞬都忍不住,在沈持意还未反应之前,便赶忙告诉对方那不过就是一颗糖丸,他开玩笑的,他哪里会这么做,他……
沈持意一把甩开他的手,扯下蒙眼的发带,笑道:“什么样的青衣蛊?是每月需要特定配方解药的青衣蛊,还是每月只有同下蛊者恩爱欢好才能解的?前者可不行。”
楼轻霜神色一空。
沈持意挑眉——当他没吃过青衣蛊啊!
这糖丸骗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