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声也听不到了,这一觉睡得安稳,一夜又是无梦。
翌日,到了右相要答应赎田入昭罪宫反省的时候。按理说,林家本应举家相送,然而女儿疯魔,主母恨恨闭门不出,到头来送他入内的,只有一个林宣礼和林慕禾,和几个家仆。
再一看这位当朝宰执,似乎比以往消瘦了不少,穿着件石青色的右衽罩衫,便跟随着看守昭罪宫的僧人走入。
说是叫“昭罪宫”,实则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在大相国寺的右上角处,寻常几乎无人路过此处,便显得有些荒凉。
林宣礼没有说话,目光复杂,只在林胥转身进入院子时,低低道了句:“父亲,保重。”
林慕禾也躬身,不太有诚意地朝他背影一拜。
林胥的身子一顿,复又转身,朝这仅有的来相送的两个孩子看了一眼,转身踏了进去。
院门被僧人插上,隔绝了最后一道视线,林宣礼摸出一锭银子塞给那看守的僧人:“半月之久,烦请小师傅多多照看。”
“无业不受因果,施主请收回吧。”那僧人连忙摆手,“寺内一日二食,不会怠慢右仆射,您大可放心。”
银子被重新塞回手里,林宣礼皱了皱眉,只能放弃。
林慕禾见状,由着随枝搀扶,就要离开。
“二娘,”刚要离开,林宣礼便出声叫住她,“你何时归家?”
“应当……是眼疾痊愈的时候吧。”林慕禾停下脚步,笑了笑,答。
“家宅不睦,你也该早日回来。”林宣礼硬邦邦地说道。
“长兄又在说笑了,”这回,林慕禾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转身面向他,“家宅不睦莫非是因我而起?”
林宣礼张口,想说什么,而林慕禾的声音又紧随而至:“主君与太太不睦,不是一概便有的事情?大姐姐婚宴的乱子,莫不也因为我?”
他张了张口,眉宇紧皱,看着林慕禾,似乎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不知道自己平常的一句话,为什么惹来她这样的反驳。
见他不说话,林慕禾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要走。
“难道你要与家中割席了吗?”林宣礼的质问在身后响起,这一刹那,林慕禾十分想回答一句“是”,但如今不是时候,她只得将这句话咽下。
“我说郎君,您这就咄咄逼人了,娘子只说与她没关系,犯得着扯到这上面来吗?”适时的,一旁的随枝开口,讥了回去。
“你又是谁?我在跟主家娘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这还是给点好颜色就要蹬鼻子上脸了,随枝眉头一皱,火腾地烧了二尺高,骂回去:“我呸!我一没有身契,二不是奴籍,是自愿跟着娘子,你又是谁,在这里跟我指划起大小王了?”
林宣礼被她骂的愕在原地,显然没想到她胆大包天至此,竟敢连自己也顶撞了。
“随娘子,可以了。”怕她再说什么,没理可占,林慕禾及时制止她,朝林宣礼推了推手,“长兄自便,慕禾先行一步。”
随枝狠狠翻了个白眼,扭身就跟林慕禾一道离开,留下林宣礼独自在原地发愣。
林慕禾一路疾行,远远的,隔着眼纱便看见顾云篱正站在一棵巨大的祈愿树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祈愿牌子。
加快了脚步,她走过去,顾云篱也正把最后一个字看完。
“结束了?”她问,手一松,被拉紧的枝桠一颤,扑簌簌间,落叶摇曳而下,落在林慕禾肩上。
“你在看什么?”林慕禾没有回答,问道。
“看寻常百姓祈愿,无非恩爱和美,健康长寿,”顾云篱如实答,“只是寻常愿望,却能以各种言语写来,觉得新奇。”
“人间百乐也不如此,”林慕禾也顺势捏起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看了一眼,“他进去了,据长兄所说,要十日之后才出来。”
“十日之后,恰好能赶上田猎,”顾云篱扬眉,“看来他也并非没有成算。”
“今日呢,官家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