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凛冽的寒。
她是害怕的,但恐惧并不足以使她低头。
“同归于尽?”仇红逼迫自己去笑,肺中的疼痛逼得她咳出几声,“你配吗?”
“我们之间,只会有一个人,带着屈辱和痛苦死去。”
“而那个人,一定是你。”
费尽全力说完这句话,仇红眼前一阵晕眩,在那双封寒眼眸的注视下,她终究再度疼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被撤下了祭坛,神庙之中寂静无声,只有雪的呼号在响。
庙祝在神像之下冥想,感觉到她醒来,他仍未睁眼,只是叹息一声,脸上一根根的纹路便跟着舒展开来。
“你被放弃了。”
仇红尚不明“被放弃”三个字有何意味。
她只知道,接下来整整五天,她再被氐族人虔诚地送上祭坛之后,却没有一次再见到那祭苍穹之上的幻影。
没有见到他,身体里的蛊虫也跟着安分得恍若无物。
但这诡异的状态却让仇红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氐族人将她从祭坛上抬回神庙中,庙祝看着她的眼神,却早褪去了从前的厌弃,而是带着一种感伤的怜悯。
“我不杀你,你也没有几日的辰光好活了。”他的语息都带着空寂,“我会把你交给吐谷浑的军队,他们已在雪山脚下等候多时了,他们会送你去伏俟。”
“被放逐的人,此生此世,不会再寻到内心的安宁。”
“这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你的一生,都会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对于庙祝的临别之言,仇红并没有费心去解。
她不在乎什么惩罚,也不在乎什么内心的安宁。
她只想杀了那个人,用刀一点一点剖开他的血肉,就像他对自己曾做的那样,也要让他体会到这切肤之痛,并且让他跪地求饶,在自己的膝下痛哭流涕。
她只想要这个。
***
吐谷浑的军队一路押送她回城。
却并没有如仇红预料一般的那样,给予她皮肉之苦。
而是将她以铁笼囚之,手脚反绑高悬于城楼之上,如同一只受捕的雌兽,待价而沽,供人随意轻贱观赏。
他们说了些什么,仇红听不懂,但也依稀能从男人们毫不掩饰的恶劣笑容,和女人们红着眼睛的控诉声中,感受到来自于敌国百姓最深的恨意。
仇红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听。
还不到要死的时候。
她不希望自己就这样被人心撕裂。
说来奇怪,越是这样困难的时候,她反而越是冷静自持,逼着自己好好地去想退路。
吐谷浑人每日只给她送来一道饭食。说是糟糠也算抬举了,泥碗中搅成烂糊状的食物腥臭扑鼻,仇红无暇去想这里面有些什么,她只希望这些东西吃下肚子以后,对她恢复身上的伤有好处。
吐谷浑人从不给她喂水,仇红便只能仰脖去舔舐铁笼上凝结的露珠止渴。
这样苟活了几日,仇红的体力已到了极限,一日黎明破晓,悬挂在城楼之上的铁链终于发出了一道沉闷而刺耳的声响。
囚门被拉开,迎面走来身高力壮的几名吐谷浑战士,他们不由分说地将仇红架起来,一路押送她去往伏俟城的中心。
今夜,是吐谷浑的狂欢夜。
后梁在对抗战中节节败退,连失两位主将令偃月营士气大伤。
吐谷浑乘胜追击,几乎要将战线延伸到魄门关之后,直指蜀州。
一切都在吐谷浑的掌控之中。
今夜,是他们犒劳将士,慰问百姓的胜利之夜。
想到这里,仇红喉中便不由得生出苦涩。
臀上却忽地挨了一阵钝痛,一下子把她从失神里拽到了牙帐前的草地上。
这一下极疼,令仇红猝不及防地痛喊出声来。
“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嚣张至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