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跨进善照寺的大门,谢缘觉的心情就很复杂,闻言久久未语,似在思考之中。她的犹豫让凌岁寒生出疑惑。如果说舍迦回长安这么久都未与睿王见面,一是因为怨她的父亲抛弃了她的母亲,二是因为不想再被困在王府,可是伯母对她一向疼爱,即使与她重逢相认,在知道她的想法以后,应该也会尊重她的意愿,不会强行要求她回家。
那舍迦到底在纠结什么?凌岁寒实在忍不住想问出,谢缘觉终于在这时颔首道了一个“好”字。
这一次,尹若游给她带了正确的路,随后在一处山阶旁与她暂时分手,与颜如舜转身离开。
上了山阶,拐角处在青竹翠叶的掩映下可以看见一座精致的小院。由于裴惠容曾经的特殊身份,她所住的地方十分僻静,院里只有两个中年妇人正坐在石桌边聊天。谢缘觉见她们的相貌颇为熟悉,回忆了一番,才想起她们乃是当年母亲的贴身侍女。是以谢缘觉施展轻功,跃过另一边的围墙,悄悄来到院里主屋的窗边,透过半掩的窗户,一眼望见屋内身着灰色缁衣的裴惠容。
她的心立刻揪了一下,而后发现裴惠容身边竟还坐着一名年轻男子,由于侧对着她,让她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听了一会儿母亲与他的对话,忽然听到“铭儿”两个字,她顿时恍然大悟。
这是她的三哥——谢铭。
作为皇室中人,睿王家中子嗣极多,谢缘觉只与她的大哥谢钧、三哥谢铭是一母同胞。
有谢铭在场,谢缘觉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屏住呼吸,继续躲在窗后听他们谈话。谢铭正在询问母亲最近的生活状况,有缺了什么东西,下回他再亲自带来。
“我早和你说过多少遍,你不要再来得这么勤,更不要再带那么多东西。”裴惠容听起来责备的语气里充满疼爱之意,“万一被人发现……你只要做到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我便心满意足了。”
要知道当初睿王之所以与她和离,便是为了切断和裴家的关系,打消天子的疑心与愤怒,若是被天子知晓睿王府的人和她还有私下往来,不知又会召来怎样的祸端。
当然,对于她曾经的夫君谢慎,裴惠容早已经不在意。她怕的是这件事会连累她两个孩子。
“阿母不必担忧,我一直都小心着呢。何况我就来善照寺上个香,谁能说我什么?不过……”谢铭稍稍一顿,又皱着眉道,“您是不知道,近来朝堂又有大事发生,各种风波层出不穷。这种时候,我和大哥怎么能够离开长安?”
谢缘觉不自觉地偏偏头,心生困惑,母亲让大哥三哥离开长安是要做什么?
岂料这之后裴惠容竟然沉默了许久,不再言语。一阵极其沉重的气氛里,谢铭见母亲脸色不佳,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劝慰道:“我们和舍迦的联系是五年前断的,反正她肯定已经活过了十五岁,我估摸她的病也早就痊愈了。只是她还在与父亲闹别扭,那就让她继续留在长生谷,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近朝堂上挺乱的,何必让她回来面临那些风波。”
“话虽这般说,不亲眼看到她,我总是不放心。”
“阿母放心,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找机会到鸿洲,把妹妹带来见您。”
听到此处,谢缘觉整个人已经完全呆住。
她当然知道裴惠容对于自己的爱,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人世,这个世上最替自己感到伤心难过的人,毫无疑问绝对是自己的母亲。所以在此之前,她寄希望于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只要她和母亲长期不见面,双方永远不再联系,或许母亲便能渐渐将自己放下,毕竟还有大哥和三哥可以在母亲膝前尽孝。
可是为什么,明明她们已有整整十年未见,明明她们断了音信联系亦有整整五年的时间,母亲对自己依然有这么深的牵挂。这终于打破谢缘觉的幻想,让谢缘觉无法再欺骗自己。
——这世上有些感情,大概是时间冲淡不了的。
接下来,裴惠容和谢铭还在聊着关于谢缘觉的话题。
谢缘觉心潮翻涌,突然间觉得心口绞痛,甚至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