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岁寒恍然道:“是彭烈当初杀的那个章宣?所以尚知仁派他杀人的目的,是为了夺回那本册子?”
尹若游道:“尚知仁之所以选择彭烈做这件事,不是因为彭烈武功多么高强,而是因为他的身形与章宣之子的身形太过相似,两人的高矮胖瘦,几乎一模一样,只要我再将他的那张脸加以改变,即使是章宣也分辨不出自己儿子的真假。”
凌岁寒道:“可是谁能想到,到头来那本秘册到了你的手里——对不对?”
对面的女子又轻声一笑,这一次,她的笑意悠远,其中似藏了些若有若无的讥讽,只是不知是对自己的讥讽还是对他人的讥讽:“你们是什么时候听说尹若游的呢?”
凌岁寒不知她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谢缘觉回答:“进长安的第一天。”
那时候的谢缘觉,还有几分羡慕尹若游,尽管史书中似乎还不曾有舞姬以舞技留名,但对方至少已经做到扬名长安,而她自己连尹若游一半的名气都没有,要谈青史垂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然而现如今,她忽然觉得,或许尹若游并不喜欢如此虚名……
果不其然,尹若游语气里的讥讽更加明显:“不错,长安城几乎人人都知道尹若游。可他们都是怎么谈论尹若游的呢?长安第一舞姬么?我有这样的名气,一半确是因为我的舞技,另一半还是我因为我的脸。在他们眼中——”视线一转,她望向窗外迷离夜雾笼罩中的一朵小小白花儿,“其实我和那朵花儿没什么区别,他们认为它美丽娇弱,随手可摘,也随手可弃。我偏偏要用另一种方式,让她们明白真正的尹若游究竟是什么人。那本册子记录的秘密,其中不少本就是我打探到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与我相同身份之人打探到的。如果我利用这本册子里的秘密,让他们人人自危,自相残杀,等到长安城彻底乱起来的那一天,再让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在幕后操纵,我很期待他们的反应。”
她这番话,与她唇边的笑容,令颜如舜与谢缘觉心情都颇为复杂。
唯有凌岁寒的神色里流露出激赏之色,尽管此前她与尹若游的关系最僵,对尹若游的所作所为最不满,现如今终于了解全部事实真相,反而也是她最为理解赞同尹若游的想法,思索道:“但你做这一切的前提是,要保证令堂的安危。”
尹若游道:“这些年我在尚知仁的跟前表现很好,他虽将我母亲作为人质看管,也确实没有亏待她。只要不出那座别院的大门,我母亲想做什么事都可以。善照寺的慈舟法师少年出家,修行数十载,深通佛经义理,长安城许多高门贵女都常常请她讲经,我母亲听说,也命人请她来探讨佛法,后来我不知她们聊了些什么话,她知晓了我母亲从前的经历,竟告诉我母亲,她愿意帮她脱身。”
谢缘觉道:“慈舟法师是江湖人士吗?”
尹若游道:“我问过她,她说她一点武功不会。所以我想不通她是从哪里得到的假死药,的确骗过尚知仁,还骗过那么多大夫,让他们都以为我母亲是因病离世。再然后,我给阿母易了容,她暂时便在善照寺安身。”
谢缘觉道:“今日在善照寺,令堂和我们谈了不少话,她说那天深夜你之所以会找她,是劝她尽快离开长安。”
尹若游道:“是。百花宴结束以后,尚知仁已对我有所怀疑,那时我还不明白我哪里露出破绽,只怕是慈舟那里出了岔子,所以深夜冒险去了善照寺一趟。”
岂料她没能劝动母亲离开长安,却在母亲的房间里巧遇谢缘觉,其后又与凌岁寒、颜如舜撞上,她只觉自己实在是倒霉透顶,运气果然一如既往的糟糕。
而现在,再回想那夜之事,她已分不清这是祸是福。
四人都在这间小屋中沉思了一会儿,窗外满地凌乱的月光,屋内的微弱烛火亦在风中摇摇晃晃,凌岁寒倏然道:“今天之前的事你差不多都说明白了,那今天之后呢?你说,我向谢璋讨要眠香草的举动,打乱了你的计划,那你又打算怎么做?”
“曾经我最恨的人,确实是尚知仁,不过现而今……”尹若游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