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尽我拼上一身,如果没有宫中的授意,没有宗室的关联,是不是这件事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是不是明年秋天他就会死?而真正害他的人,反而能有明有利,逍遥一生?”
他纵然不忍,也还是如实回答她,“是。如果不是宫中授意,三年前你阿玛就会死。身为女子,你更不会有机会在御门听政时诓诈查图阿,你抛头露面,本来就是罪,你质问朝廷,是罪上加罪。”
他说,“就算万分之一的可能,你去了,你问了,这件事也不会查得这么快,久而久之,查到最后,风平浪静,无事发生。这世道善人受罪而死,恶人逍遥一生,就是常态。至于什么作恶多端必下地狱,所谓因果报应,信与不信,不过在一念之中,身死之后,没人知道。”
所以你讲什么因果,讲什么报应。
你看到的因果报应,无非是有人,在证给你看。
他从没有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也没有这么直白地去与她剖析事情背后的种种。他以前觉得,他或许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也不需要背负这么多。但是现在他鬼迷心窍,他觉得必须要让她知道,知道这背后的利与害。
他也很想知道,在那天御门听政之后,她没有回顺天府大牢,也没有回家,她到底去了哪里。
淳贝勒接续起刚才的话,“你知道为什么那天你说书的时候,衙门的人来得那样快?因为有人早就盯着你,不只一拨人。你那天为佟敬佑出头,你以为查六的人不恨你?我说过很多次,官场就像是一张巨网,千丝万缕,密不透风,男人尚且都斗不过,你以女子之身,妄入其中,除了被无声无息地绞死,没有第二条路。”
他提醒她,“与你一同上衙门的那几个人,他们的际遇,你不是没有听见的。”
她艰难地咽下口气,轻轻闭上眼,想让自己平静。
淳贝勒劝告她,甚至诱哄她,语气诚恳到极致,“苟儿,听我的话,不要去靠近这些腌臜。这几天你在家里,没有谋求算计,没有勾心斗角,难道你过得不快乐吗?等事情结束,我会为你请功,得个恩封。你就像原来那样,快活地过一辈子,不好吗?”
她没有说话,耳边听见涛浪的风声,很多个念头囫囵地过去了,最后只想到两个字,权力。
与岑见她的脸色,实在不算太好看,也知道刚才的逼问是有些心急。他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手刚刚抬起一点,她便睁开了眼睛,他本能地转手去拿炕几上的茶,强装镇定地让自己喝了一口,茶水也滚烫,一路烫下肠胃,几乎能准确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末了,他郁郁地叹了口气,“事情还没有完全地定下来,你阿玛暂时还不能回家。我提早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安心。你离开家三年,这几年,你的玛玛、讷讷,都很想你。年关将近,好好儿地回家去,陪陪她们吧。”
他扬首,四喜与五福领着一路人进来了,他示意她,“这是一些滋补药材,依照你玛玛的病,我特地托人开了些方剂,用法都附在上面了。就是煎药费神一点,离不开人。还有些小玩意儿,不算什么,权当解闷,我让他们装上车去,你不要推辞。等一切平顺了,我再亲自登门拜访吧。”
她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晌了。
五福有吩咐,不教多叨扰,因此带着人将东西放下,又道,“今日来得不巧,改日再来请安”,便手脚麻利地走了。
家里静悄悄的,走过游廊,走到内院,也没瞧见哪里有人。
大约一刻钟后,敬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看见他,倒吓了一跳,他看见她,也吓了一跳。
连朝迫不及待地问,“你脸怎么了?怎么黑一块白一块的?出门被人抹炭了?还是你觉得冷,钻进灶膛睡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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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佑哭笑不得,伸手抹一把脸,果然看见十指黑黑,转念一想,一副惊讶又沉痛的样子,“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我们饭都吃完了。”
连朝摆摆手,说不碍事,“灶上还留了菜吗?我随便应付两口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