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佑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只是不好开口。斟酌片刻还是说,“之前玛玛托人打听过,然而辗转无果。讷讷从来不提,我又怎么敢提。总之你放心,我会盯着这件事的。”
她闷闷地说,“他现在人在刑部大牢。”
敬佑往里面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才坐得离她更近了些,“你从哪里打听来的?宫中吗?”
“是。”连朝点头,“因为牵涉到黄举贪墨案,所以一同被收押问罪,如果没有意外,划在明年秋决。”
敬佑神情复杂,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自顾自地说,“我一直想为他鸣不平。伏阙上书也好,以命抵命也罢。都可以。只要他真的没做过,只要他真的有冤屈。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不想把你们也牵连进去。成与不成,最后都可以把过错划给我一个人。”
敬佑说,“让我来做这件事吧。”
“你不可以。”她说,“大家都喜欢纯粹干净的人,有一丁点的私欲都可能会成为被指摘的污点。家里可以有一个不懂事且莽撞的女儿,却不能有一个为了自己的前程救父亲的儿子。”
敬佑打断她,“我不认为这二者有什么不一样。我之前也想过,只是苦于打听不到消息。现在你告诉我了,我可以上控,一层一层到刑部,请求重新审理。我可以搜集证据,向都察院京控,甚至叩阍,去都统衙门申诉,我还可以写冤单,我都可以。”
“来不及了。”她语气很冷静,“宫中想惩办拜敦,就在这几天。如你所言,我们去哪里找证据?我们没有证据。去南边找到以前受过阿玛恩惠的人,请他们做保人?那需要多久,他们愿意抛下一切来吗?还是逐级递状,请求重审?官官相护,要是真的能做到,阿玛何至于被卷入此案,不得翻身?再拖延下去,等到官府腊月封印,想有现在的局面,就很难了。”
“你也知道,我们没有证据。”
连朝说,“所以这件事需要我来做,没有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据。人证物证都有变数,用钱可买,用利可胁。于我而言,最坏不过是以命换命,他们真的有手段置我于死地,就更别想轻而易举地揭过这件事情。既然定罪靠的是一张嘴,那么平反就靠我这张嘴吧。”
敬佑冷笑,“宫中想惩办拜敦,为什么不直接下旨斥免。兜转一圈,要把你搭进去,我看把你放出宫,说不定就是为了哄你做这件事。当官的不把人命当命看,自己的命却宝贝得很,这算什么?”
“因为他要脸。”
连朝不知怎么,忽然笑了,“拜敦是先帝的宠臣、近臣。当今克承大统,无缘无故拿先帝的忠臣开刀,会有多少流言说他得位不正,不肖忘本?可是如今是拜敦忘本在先,是他总理先帝祭祀不力,再去牵一发动全身,就十分地名正言顺了。”
“名正言顺,”她说着居然还品咂了一下,“不就是你们这些倡导孔孟之道的文人弄出来的。”
敬佑并没有因为她的打趣而松动,“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听到明天有一家会讲《缇萦救父》,我就到那里去。大家都爱看热闹,我就借着这股热闹,把事情闹大,让民愤闹到刑部,在百姓的眼皮子底下一板一眼地办事,甚至闹到御前,自然可以重审。”
“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会是什么?”敬佑肃然,显然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这是越级上报,何况你还是女子。你没有人脉也没有时机,你了解当今吗?更遑论与他谋皮,无异于与虎谋皮。比起你说的闹到御前,轻而易举地给你定个罪名让你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她了解皇帝吗?
这话在她脑海里浮沉,其实她从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无论是在行宫,还是在木兰,他们似乎都配合得很好。哪怕在宫外,除了皇帝对查图阿的施压,谁还能让横行京城的查六爷屁滚尿流地来道歉呢?
她一面在口中拒绝着这些偏袒,一面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些偏袒带来的方便。
所以刚刚听到敬佑的话时,她忽然觉得自己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