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又补充,“储秀宫和咸福宫离得很近,如果我想的没错,是张存寿。”
连朝冷笑,“张谙达有贵妃保着,照样手眼通天。”
她崴身坐在双巧对面,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将灯罩取下来,把烛芯拨得更亮,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上回庆姐的事,他记恨在心,不会善罢甘休。万岁爷此时去慈宁宫进膳,未尝不是静嫔的主意。”
双巧问,“她是要当着太后和主子的面,为玉珠出气么?”
连朝摇了摇头。
“我猜她不会。”
“我打的是玉珠的脸,字字句句都指的静嫔。我说静嫔没恩宠,没倚仗。她这样威风,不过是在贵妃协理六宫的权里,分了一杯羹。她比谁,都不想让贵妃复起。至于在长街上教训我,你没看明白么,冷嘲热讽的是玉珠,不是走了的静嫔。她不想让哪一边都太得意,又在意自己的权柄和名声。玉珠不过是她称手的棍子,一旦要压着自己的手,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把棍子丢掉。”
双巧恍然大悟,“你故意把事情闹大。”
“这人世,混账。你只能比它更混账,才不会输。”
第42章 寅时二刻朕该去么?
双巧有一瞬间的陌生,仿佛以前认识的,并不是一个全然的她。她不禁喃喃,“我以前只觉得你温和,安静,老实本分,不爱争什么风头。”
连朝笑出声,“进了紫禁城,体面都是自己挣的。我小时候随阿玛在南边,逢上凶年,官衙里不知道要断多少案子。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嘴脸,大家好像都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有道理的人。”
她的眉目见有淡淡的寥落与克制,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官者百密一疏,就会有善人被诬被冤,官者心慈手软,又会觉得恶人的过并不在他自身,万有归因,亦有可怜之处。天地仿佛生来就有云泥之别,哀鸿遍野,坐在高堂上的人,愿不愿意俯身,就算俯身来听,又能察明多少?——不过九牛一毛。”
而她是看过的。
看过凶年时饿得皮包骨的人呆滞的目光,看到过那些在马蹄扬尘下,亦或是毫无遮掩地曝露在烈日下的人,身上所穿的衣裳就像是破布口袋,尚存一口呼吸,活得连牲畜都不如。
她那时问阿玛,“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得到的却是阿玛一声叹息。
如今自己在宫中蹉跎了三年,欲要拿这些话去问别人一句为什么,问自己一句为什么,得到的答案往往归咎于变化无常的命运,这些不公与不平落到自己身上,竟也成了无声的叹息。
双巧再度想要握紧她的手,她的手纤细,刚从外头回来,渥在手心里都是凉的。
她却仍然坚定地握紧,“需要我做什么,你直说。”
连朝照旧温和地笑着,“静观其变吧。”
“姐姐该怎样过日子,就怎样过日子。正好将此时做个试金石,看一看夫家是个怎样的人品。”
双巧亦笑,提腕给彼此一人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足以抵御窗外日渐紧密的寒风。
“今日真的很痛快。”双巧与她碰杯,在叮然一声脆响里,低声说,“往后,我要敬自己,爱自己。昂首挺胸,风光痛快地过完这一生。”
皇帝从慈宁宫回来,已敲过戌初的鼓。静嫔奉命送御驾出来,一直到养心殿,见皇帝自如地止住话头,便知道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还是跪在地上,试探着道,“奴才今儿有福,在老主子那儿吃了好茶。老主子说金瓜贡吃起来和宜,可惜慈宁宫的吃完了。奴才委实念念不忘,腆脸想讨万岁爷一盅茶吃。”
皇帝“噢”了一声,不置可否,偏过头对赵有良,“把那几盒金瓜贡找出来,托静嫔送到慈宁宫罢。既然合太后的脾胃,往后再有岁进,都送去。”
顿了顿又道,“朕机务繁忙,难以常常在太后跟前尽孝。你有娱亲之心,很好。”
静嫔笑逐颜开,“老主子很喜欢奴才养的京巴呢。如今奴才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