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只能说,“军国政令,宫廷内外,堂上洞彻,俯拾可得。生杀予夺,俱出于此。我也一直很想问,为什么她三年前,不能回家?”
为什么三年前,先帝崩逝,她们并非内务府包衣选入,却不能得到回家的恩旨。
她听完他说的话,整个人一瞬间竟然没有悲伤,只是觉得喘不过气,心仿佛被紧紧揪着,扑面的寒风刮在脸上,她茫然地展眼望去,却看见不知何时,养心门前有一片扎眼的明黄色,在鸭蛋青般的溟濛天色里,九重殿宇时隐时现,四周的人都跪伏得无声,不辨东西。
一个泫然欲泣,一个满眼疼惜。
皇帝就站在那里,一个人站在那里。
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已看了多久。
淳贝勒神色如常,及时收敛好神色,欲上前给皇帝请安,皇帝已往殿内走了,并未说是否恕他的礼,淡淡地撂下一句话,“进来说话。”
皇帝在炕上坐下,扬首之时即有宫人前来奉茶,皇帝亦接过一盏来吃,笑着说,“新近并无好茶,不过是积年的陈茶,你将就着吃。”
淳贝勒扫袖请过安,才敢在下首安坐,闻言连忙推辞道,“主子这里的茶若还是将就,奴才家中的那些茶叶,便只能称作渣滓了。”
皇帝垂下眼,唇畔照旧是笑着的,“是么?世人总望着别人家的香些。”
他把茶盏搁在炕几上,“嗒”地一声响,“原本是叫你来说话,慈宁宫来得急,朕自当以太后为先。让你好等了。”
淳贝勒说,“天地所赐,不论先后。人世礼法,必有尊卑。奴才本该去问太后娘娘安康,恐关涉内闱,外臣不敢贸然,于此等候主子传召,更是分内之事。”
皇帝散漫地“唔”了声,伸手示意连朝将所书写的帖子递来,连朝双手奉上,皇帝便一张一张地查看,随口说,“不是什么大事。后宫琐碎,争嚷着让太后做主,乌糟不堪。”
淳贝勒应了一声,“这是主子的家事。奴才的玛玛以前总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放在天家,原来也是如此。”
连朝不由看向他,他虽朝着皇帝回话,却也朝她投来一丝微笑。皇帝在收好纸张的间隙,抬眼凝望着她脸上闪过的神情,这样的对视仿佛极其有默契,在皇帝把手中的纸张集整好放在一边时,三个人都默默地调转开视线,神色如常。
皇帝声音平和,“字写得有进益,是花了心思练的。有几笔尚可斟酌,眼下无闲,晚些再来拿。”
连朝再度福身,低低应一声“是”,便却行退出。她步子放得很轻,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压根看不着身后的路,及至要越过门槛时,才熟稔地转过身去,迈出了东暖阁。
外头是郁郁的长天。
养心殿前院的树木不生华盖,这么望过去,飞脊奔涌,毫无遮蔽。她一路往榻榻里走,一个字一个字在脑海里细参着方才的话。
一个身穿青缎掐牙褙心的小宫女就站在夹道的墙根儿底下等她,寻了个僻静处,那小宫女才说,“瑞儿姑姑让我转达姐姐,静贵人告发贵主子身边的张太监和金蝉儿吃对食,太后请了万岁爷去,都发落进慎刑司。贵主子一力要保下他两个,余下的事情,让姐姐斟酌着来。”
年青的,稚嫩的脸庞,眼中却有尚未在宫闱中浸染太久所具有的亮光,甚至在她说完这一长篇之后,还对她关怀又调皮地笑了一下。
连朝也朝她笑,从袖口里仔细找,想给她找一块饴糖,却最终只
能找到一块小碎银,悉数放在她小小的手心里,温热。
她蹲下身,与她平齐,低声又很认真地嘱咐她,“和我说完后,把这些话都忘掉。以后也不要听,不要做这样的事,好么?”
那小宫女因为得到银钱而高兴,笑弯了眼睛,“姑姑也这么和我说。姐姐放心吧!姑姑还让我嘱咐姐姐,天气寒凉,多加些衣裳,才不会冷。”说完,有模有样地行了个万福礼,扭身便走远了。
“嗳,也叫你姑姑保重。”
连朝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