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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一天 平章风月 68157 字 1个月前

养心殿去了。

阴沉沉的天,不知道大雪多早晚才会来。隔着大玻璃窗,可以看见隐约的灯火。连朝往廊下分去一眼,见赵有良并没有在,便轻声唤过常泰,“前头还没叫散呢?”

常泰见是她,早已钦佩地挂了一脸的笑,说已散了,“姑娘是来送字帖的吧?主子爷刚回来一刻钟不足,慈宁宫老主子着人请去了。您瞧,原本淳贝勒被传来议事,如今还在外头等着呢。”

连朝看过去,果见与岑站在廊下,饶是皇帝不在宫中,也不敢逾矩造次。马蹄袖垂下来,恭敬地低首,见她望过来,便朝她笑了一下。

连朝也恰好有事情要问他,光天化日,所以坦荡。她朝他福身,与岑颔首算是回礼,连朝已然开口,“贝勒爷稍安。老主子传话,必定要紧。奴才有幸在承德见过贝勒爷助力擒虎的风姿,过目不忘。”

与岑微笑道,“看来我与姑娘有夙缘。”

连朝笑着说不敢。

与岑只是看着她,眼中神色难辨,抑或是欲说却休,末了只能问,“姑娘自承德归来,一切好么?”

连朝说,“承蒙贝勒爷垂问。奴才很好。”

与岑点了点头,自然看见她手中捧的一沓纸,笑着问,“这是姑娘写的字么?”

连朝答,“奴才不会写字,偶得入门,写得歪歪扭扭,还请贝勒爷不要见笑。”

与岑说,“师法于柳,转师欧、赵,取道二王,飘逸神秀,自有本色。姑娘所写,笔风余意,想是在学董其昌?”

连朝并未有太大的波动,“主子教什么,就写什么。贝勒爷指教我,可惜我浅薄,不知道贝勒爷在说什么。”

与岑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二人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听见他说,“在宫里当差,哪里会不好。凡遇着什么事,都是好事。可以明心,洞性,擦亮眼睛。姑娘说是吗?”

连朝并不讶异他已经知道,抿了抿嘴角,照旧是笑着的,“是。”

“可我心里很不好。”

这话轻而易举地逾越了鸿沟,令连朝不由自主地收紧心神。却听见他轻飘飘地干笑了一声,“我有位……挚交,离家许久,总是牵念家中亲朋。我答允替她照料,眼下却犯了难。”

他的目光再度投过来,准确地定在她的身上,“亲友单薄,询告无门。姑娘是女儿家,又在御前当差。心思细腻,体贴周全。姑娘可否,帮我参详。”

连朝福身,眼中不由自主地有些湿润,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应有的平静,“奴才虽不才,愿闻一二。”

与岑说好,“挚交家中祖母,素有喘症。外邪侵肺,情志失调,积年累月,三年前病犯一回,每到冬春两季,缠绵病榻。延医问药,都说只能靠将养,并无根治之方。如今快入冬,这几日又厉害起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她缓和的时间,“挚交远离家山,不敢托以音信,恐扰乱她心神,耽误她前程。人命何其微迅!我这几日辗转反侧,不知该求告于谁。今日幸遇姑娘,得与姑娘说话。请姑娘告诉我,我应当让她知道吗?”

“她不在家的这些时日,过得好吗?衣衫可足,衾被可暖?是否投报无路,是否恩怨难酬?她的种种艰难,我该怎样,才能帮她,才能护她,才算是为她好?”

他说,“你能告诉我吗?”

第45章 寅时五刻滚出去。

连朝让自己竭力平静,一闭眼便能从他的话语中摹想出场景,于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

她的声音却仍有几分可以窥见的颤抖,一双眼莹然,却又因为坚定而生亮。

她深吸一口气,回答他,“奴才以为,贝勒爷如实相告,是她之幸。无论好坏,她应该要知道,如果我是她,一定会摒除万难,回到家中,不必贝勒爷帮扶借靠。除此以外,什么都不重要。”

与岑有想要伸手的冲动,想把她抱在怀中,他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出,却在将要触碰到她的时候,极力克制住。在半空中,一点一点地蜷起手指,划过她一痕袍面,然后无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