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笑着把条子理好,一并交给她,“并不敢说什么明哲保身,把自己拎出去,好有退路罢了。但是这么冷的天……”
她眨了眨眼,“送颗甜枣,也挺好。”
双巧笑着问她,“真的挺好?”
她回味了一下,焦香的皮脂,香料包裹着现打的鲜嫩的肉,在寒冷迫人的草原的晚上,就着一口酒吃下去,心耳俱热,浑身舒畅,那滋味……
“真挺好。”
次日清早起来哨鹿,五更时放围,御驾便从大营出发。双巧起来赶早当值,连朝听了一夜的风声,本也未睡熟,便一道起来。灰蒙蒙的天色里,什么都看不分明,惟有扑簌簌的冷风袭面,才知道又到了要添一重衣裳的时节。远处鹿鸣呦呦,倒像是遥远的绝响。
茶水上早就忙起来,牛奶酥油入锅,热腾腾的□□茶倒入多穆壶里,皮胎紫漆描金,上头的辉光在烛火下时隐时现,此时帐外传来枪声,人们就喜笑颜开,口耳相传,“猎得了!猎得了!”
双巧与她解释,“这是万岁爷发的枪。将将咱们出来,你听到鹿儿叫没有,那是人学来引鹿,好射杀。再等片时,就有鹿送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搓着手进来传话,脸上亦是眉飞色舞,“中鹿了!万岁主子当众歃了一碗生鹿血,教传话预备起来,中午在外头摆大宴,饽饽点心奶|子茶,都备足。我还得上膳房传话,姐姐们辛苦!”
为首的管事也福身道喜,小太监跑得飞快,又往别处去报信。人把头低下来干活,再抬头就忘了时辰。等手头的一项项事终于忙完,掀开毡帘去外头松口气儿,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天空中腾挪,太阳就慢悠悠地露出来,风把旗帜吹得抖擞起来,浑身暖和,真是个好天气。
皇帝被众人从席上簇拥回黄幔城时,已是未中时分。秋高气爽,天气晴明。上午哨鹿大获,鹿尾巴被割下来运到王帐,蒙古的台吉们都是酒罐子,一杯一杯满饮,皇帝悉数回敬,兼之生鹿血发效,原本寡淡的脸色,也浮上来些许酡红。
好早醒酒汤是一早备好的,赵有良敦促宫人奉上来,好声相劝,“万岁爷英武无匹,然而酒重伤身,还请进一碗醒酒汤吧。”
皇帝觉着浑身不得劲,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子,早有宫人拿帕子来擦,皇帝却说不必,自己接过揩拭,慢慢地将一碗醒酒汤喝尽了,赵有良忖度着回,“端亲王在外头候着,万岁爷再歇一歇么?”
皇帝匀平口气,“不必了,传。”
端亲王入内时,皇帝已然面色如常,亲自起身相迎,早虚扶免了这位叔父的礼,分坐到毡榻上,笑道,“叔叔镇日家与婶婶跑马,不肯偏我们这些后生。这几日忙着行围,在长辈面前失礼。所幸早晨猎了新鲜的鹿,给叔叔送去,叔叔婶婶尝个鲜。”
端亲王摆摆手,恭辞道,“多谢主子的赏。”起身固执地再谢一回恩,才半推半就地坐回榻上,“奴才老啦,这是第一回侍奉主子来秋狝,也不知有多少福气,会不会是最后一回。年轻时随驾仁宗皇帝,到后来跟着先帝出关来,到柳条边还写诗呢!”
年迈的亲王吁了口气,“苍莽的草原,总以为看不到头似的。如今到了该看到头的年纪,骏马与牛羊却都没有疲老,真是怎么也看不够了。”
皇帝眼中微热,宽慰道,“阿玛在时,专心于内朝,朕却以为,春菟,夏苗,秋猕,冬狩,都不可荒废。往后每年,如无意外,都往木兰来。还望叔叔像跟着玛法与阿玛一般,跟着侄儿。”
端亲王老泪纵横,说话间就又要跪下去,皇帝已经稳稳扶住,让他安心坐定,笑着打趣,“朕今日请叔叔来,是家里人叙叙旧,可不是疑心叔叔腰板硬不硬朗,腿脚好是不好。”
叔侄两个笑过一回,皇帝给赵有良个眼色,赵有良便会意,将王帐里伺候的人都领出去了。皇帝略清了清嗓子,才故作不经意地问,“朕还不知道,婶婶老姓是……”
端亲王说,“姓舒,舒宜里。”
皇帝“噢”了声,慢慢地啜着茶,“家学渊源,应在此处。额捏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