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冕收回手,面露难色,他总觉得家主自打昨夜发落了柳腰腰之后,虽再没提过他只言片语,也照常忙碌着。但他近身伺候的时候,隐隐都能感受到她周身的冷意。他私心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的,可是一想到之前柳腰腰赏赐他的那一个金钗,横了心,“公子您稍后,奴才这就去。”
柳腰腰朝他感激地一笑,“谢谢你,日冕。”
日冕轻手轻脚地进了正寝,瞧见已经换下常服的姜逸正坐在小茶几前,指尖执着一枚白子,悬手于棋盘之上,面色冷淡地思索着。
他不动声色地在平时伺候的地方远远地候着,等一个开口的时机。
小新还不知外面的情形,奉了一盏清茶到姜逸身侧,“主子,这是您常饮的六安茶,可要润润口?”
日冕轻轻抬眸,瞧见姜逸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果然他家主子只扫了一眼那茶盏,连手都没抬,低声,“不用。”
小新只得默默退到一边。
日冕心中一转,有了主意,他不着痕迹地退出内室,在外室的茶桌上找出了柳腰腰之前备下的人参片,麻溜地照着柳腰腰之前的方法,沏了一盏参茶,端进了内室。
虽心中有些打鼓,日冕还是鼓起了勇气,顶着小新审视的目光,快步上前,躬身将茶盏举过前额,温声道,“家主,夜深了,破棋局伤神思,不利于入睡,奴才备了参茶,请家主饮一些,可静气安眠。”
姜逸闻言执棋的手一顿,侧首下视,青瓷茶盏升起袅袅热气,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脑中立马浮现起了以前柳腰腰给他递茶的模样。他不像日冕和小新,一派恭顺谦卑地将茶盏举到她最顺手的位置。他会没骨头似的歪到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一手撑着下颌,一双杏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另一只手穿过棋局上方,随意地将茶盏递到她面前,柔柔地开口,‘姜娘,喝茶。’
埋头的日冕许是等得久了,慢慢抬了头去寻她的神色,轻唤了一声,“家主?”
姜逸神思归位,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抬手接过参茶。她闻着略带清苦味道的参茶,轻轻抿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日冕见姜逸饮了茶,心中稍安,准备开口禀报柳腰腰的事情。谁知姜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费心了,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是。”日冕屈膝行礼告退,余光瞧见小新已经撤步后退,他磨蹭了片刻,等小新退出了内室,才低声向姜逸禀报,“禀家主,柳公子适才过来了,此刻正在廊下跪着呢,说让奴才进来禀报,他特来向您请罪。”
姜逸闻言,心中并没有什么起伏,对于柳腰腰会来她并不意外,心中也大概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无非是那老一套的话罢了。手中的茶霎时变得索然无味,姜逸放下茶盏道,“给他说,我没工夫见他,让他回去好好呆着。”
日冕垂眸称是。
姜逸看着他出去,视线在日冕转出的屏风上停留了许久,才收回神思,重新拾起了棋子。然而不消片刻,日冕便又垂着头回来复命。
“家主,柳公子他说他不走,要……要一直候到您愿意见他为止。”
姜逸心头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一双锐眼看向日冕,冷声,“他爱跪那就跪着!”
日冕双肩瑟缩,他从未见过温润的姜逸发怒,心中害怕,忙拱手告退,“是。”
柳腰腰从小到大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唯一在天牢和教坊司那两个月,也只是担惊受怕。他身娇肉贵,这辈子也只是在淮阳被姜父罚跪过那么一遭,但那时候他心中知道,只要拖延一个时辰左右,姜逸会来护着他。
可现在不同了,初春的夜风吹在身上,地砖上冰凉的寒意自膝盖蔓延而上,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觉得像置身冰窖之中,浑身都凉透了。身上的冷尚且可以ren受,这种漫漫无际的等待才是最磨人的,他不知道要多久,姜逸才会心软见他一面。也拿不准,姜逸到底会不会见他。
可他别无他法,只能等着。
日冕瞧着面色苍白如雪的柳腰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内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