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缙心中悚然,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说他活不长了吗?怎么会这样?
小王爷仍不理他,重复道:“大人,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他的眼睛那样认真,别的孩子还盼望着长大,他每天想的却是能不能长大。
能长到那个时候吗?和大哥他们一样,长到能骑马,能拉开弓,能娶妻生子,能去尚书房读书。
不对,他已经到了能骑马拉弓的年纪,也早就该去尚书房读书,只是他身子弱,可能会因此生病,所以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些问题。
而三哥,差了几个时辰的三哥,他有了自己的小白马,有了自己的小桦皮弓,还有自己的伴读。
猫能活十余年,他能活过猫吗?
还是如同小虫子一般,春天生,冬天就死了?
段之缙知道不能再说空而又空的话来应付小王爷了,他上前两步将小太监的手撤下去,用自己凉凉的手心盖住王爷,缓缓道:“臣不好读佛经,对此的了解也不够深,但还记得《涅槃经》里讲过人命不停,过于山水,今日虽存,明亦难保的道理。”
小王爷摇摇头,“我听不太懂。”
哦,忘了,他还是个小文盲呢。
段之缙又道:“您瞧着我们这些人好像活得好好的,说不得明天就嘎嘣死了,这哪里能预料到呢?也许我回南诏的路上遇到雪崩,被雪埋得邦邦硬,您也就再见不着我了。王爷虽看着弱弱的,似乎也没怎么生病,说不定能够活到耄耋之年。您要是拿着寿命一事来问臣,臣也只能这样回答。”
他看着绥王又一脸疑问,忽然反应过来,耄耋这个词对他来说好像超纲了,又开始劝学:“殿下也六岁了,该启蒙读书,就算大家都觉得没必要,可殿下也该找点事情做,启蒙之后就能知道臣所言何意了。若您对此仍有疑问,便去看看佛经吧,陛下性喜禅音,定然能教导您许多,或许您也能自己看看《佛说业报差别经》。”
寒风里,小王爷早就缩回了轿子,仍听段之缙絮絮叨叨,直到乾清宫里的人出来找才若有所思地离开。
等到了乾清宫,他头一回儿这样老实地请安,恭恭敬敬地跟皇上说话,“父皇,儿臣已经六岁了,求您为我找先生启蒙吧。”
皇帝一愣:“读书可苦得很,不读也罢。”
朝廷养得闲散宗室还少吗?不缺这一个。
可绥王不罢休,小小的一个跪在皇帝身前的脚踏上,抱着他的腿,“再苦再累,儿臣也要读,还请父皇为我找一名大法师来,给我讲讲佛经。”
皇帝缠不过他,颔首应允,叫人下去安排,还特意嘱咐了课程减半,别累着绥王。
等着用完膳,皇帝又叫人查发生了什么,得知是段之缙造的“孽”哭笑不得。
也罢,小孩子往往心智不坚,能坚持到几时?想来两三日又要哭着不想上学了,毕竟本朝教育皇子甚严,即便课程减半也不是四皇子能受得了的。
结果大家都预料错了,绥王不仅自作主张叫先生把课程加到和兄弟们一样,还硬生生挺了下来,也没累得生病。
第119章 119段之缙没等着过年,皇上就……
段之缙没等着过年,皇上就催他启程,寒冬腊月里城门送别,大家都跑不出来,只有方叙墨在理藩院里清闲,出来送他一送。
他想着小绥王的事情终究难以释怀,最终还是与方叙墨说了。
“我有一事实在是好奇,倘若得不到答案这辈子也睡不着觉。”
方叙墨叫他一句话勾起了好奇心,忙问道:“什么事儿如此牵肠挂肚,说来听听。”
段之缙才将那天的事情说了,又道:“我实在想知道绥王为什么会推三皇子下水,三皇子到底有没有说过这些话,但你要偷偷地打听,千万别露出来是我说的。”
方叙墨面上凝重,“这绝不可能!明灯最是乖巧惹人爱的孩子,怎么会对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说这样的话?即便是有,也该是无心之失,或是叫绥王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