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此刻……不宜再见血光!”
这句话像是一根细针,猛地刺中了沈照山狂怒的神经。
他动作一滞,这才感到口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他下意识地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内侧,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方才盛怒之下,他竟不知何时将自己的腮肉咬破了。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空气,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作呕的感觉。
不能见血光之灾。
沈照山在心中自嘲地冷笑。
今天,她见过的血还少吗?崔韫枝自己吐的血,王隽吐的血,现在还有他嘴里的血。
但他明白赵昱的意思,现在杀了王隽,难受的还是崔韫枝。
赵昱那句“殿下还在里面”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崔韫枝那张惨白绝望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强行压下了他几乎要失控的杀意。
沈照山缓缓放下了手臂,眼中的狂暴戾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转身,重新走上台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雪地中摇摇欲坠、却依旧强撑着站立的王隽,声音如同冰封的寒潭,不带一丝温度。
“王相,”他的语气充满了极致的讽刺,“你知道吗?”
他微微停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风雪,看到了那个被困在深宫、为了故国一次次卑微祈求的身影。
“她来到北郡,整整半年了。”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死寂的庭院里。
“连梦里,都在喊着‘想回家’。”
沈照山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愤怒,有痛惜,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她只开口求过我三次。”
他伸出一根手指,声音冰冷如刀:
“一次,是在奉珠殿里。你们大陈抛弃了他。”
第二根手指伸出:
“一次,是在鸷击的王帐里。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你们大陈的使团。”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风暴。
“这是第三次。”
沈照山盯着王隽,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刺穿。
“就在刚才,就在那张床上,她为了你们那个已经放弃了她无数次的大陈,为了她那走投无路的父皇,跪下来求我!甚至说……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最后几个字,沈照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和滔天的愤怒。
王隽听着沈照山的话,脸色从惨白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一片死灰。
那些话语如同最锋利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灵魂上,将他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无奈都抽得粉碎。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在异国他乡的寒夜里无助的呓语。
他几乎是看着崔韫枝长大,他见过崔韫枝在奉珠殿、摘星阁的秋千上翩翩起舞,也见过她在太液池的荷叶丛中摘红寻绿;她在兽苑的马球场上看过王公贵族的马球赛,飞扬的尘土里,连影子也朦胧;也在春日宴上,问过他,新届状元,比之王卿如何?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从长安陷落开始,他们没有人的命运能被自己紧握。
包括崔韫枝,包括大陈,包括他,甚至也包括皇帝。
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愧疚和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地颤抖起
来,最终,他缓缓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滚烫的泪水,混着嘴角未干的血迹,无声地滑过他冰冷的脸颊,砸落在脚下的雪地里,留下两个小小的、迅速被风雪掩盖的浅洼。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砾,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不堪、带着无尽悲凉和认命意味的字。
“大陈……对不住殿下……”
风雪呼啸,将这句迟来的、苍白无力的忏悔,瞬间卷得无影无踪。
庭院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三个立在风雪中、心思各异却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