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出去后,崔韫枝连那唯一挂起的窗帘也放了下来。
她强压着颤抖的手,从袖口拿出自己方才去地牢时……那随员摸到自己的手,带给她的字条。
崔韫枝环顾一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屏住呼吸打开了那字条。
大患,杀之。
上面简简单单只有四个字,在左下角却用血液,滴了七处血滴。
少女心上一跳,手指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颤抖了起来,她几乎要将那纸条扔出去,却又死死捏回了掌心。
杀了沈照山。
短短几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捅进崔韫枝的心脏,将她刚刚经历的所有混乱、痛苦、迷茫,瞬间冻结成一片死寂。
这张小小的纸条一路上被崔韫枝的手心薄汉浸湿,现下已然是湿哒哒的一团。
她赶忙将那小小的纸条投入火种,烧了个干净。
少女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回床上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没有点灯,四周就灰蒙蒙一片,崔韫枝却很熟悉这样的环境了,她现在不喜欢点灯,总觉得一旦四周亮起来,就有许多许多心惊胆战的事情需要她去解决。
其实她打心底没有全信这字条上的话,现在向沈照山行刺实在是愚蠢之举,更何况如果是十分重要且确切的事情,为什么刘大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崔韫枝的知觉告诉她,这其中有蹊跷,但一来,她没有机会去问这些事情,二来,身边儿也没个能说话的人。
她想长长叹一口气,却提不起力气来,到最后只能自嘲地笑笑。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所谓因果报应,究竟是哪门子的因,才招致如今的果呢?
她始终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活着……回家……大陈……朝廷……父亲母亲……
这些原本她应当无比熟悉,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日日惦念的东西,忽然断作了一截又一截不成回忆的符号。
她的注意力有些涣散,甚至不知道如何拼凑它们。
最后一切的一切,随着帐外的初秋之风,摇荡啊摇荡,坐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然后渐渐躺进泥土里。
只剩下……
只剩下沈照山的一切如此清晰。
崔韫枝发现自己不能想他,她一想他,哪怕只是在心中短暂地掠过这个名字,自己都心痛如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这种感觉是在是不妙,比以往任意一次的情绪都要来的痛。
从前自己狸奴小雪儿去世时,她很难过,但也只是拿过了十几天的日子。
后来她又有了一只心的狸奴,她还叫它小雪,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
王隽拒绝她的时候,她很难过,她甚至提着剑走到了丞相府前,那时丞相府的主人还是王隽的祖父,她站在那朱红漆柱的大门前,将王家门口的小常青树砍了个干净。
后来她渐渐长大了,却觉得这世上有些事不必强求,王隽没那个福气娶她,她自能找十个八个更俊俏的面首。
但在她以往的十六年人生里,最难过的,其实还是那个只存在于记忆里的小奴隶死的时候。
她镶金嵌玉的前十年人生里,每一天都一样的珠光宝气,每一天都一样的无趣无聊,只有鸦奴在的那短短一载时光,算得上离经叛道。
只不过现在她想再回去过去那样“循规蹈矩”的时光,却是再也不能了。
崔韫枝这两天每每梦回,总是在深夜忍不住想,为什么自己那么在意那个奴隶的死亡,在意得大病一场全部忘记,又在最不该想起来的时候记起?
她不知道,她自己给不了自己答案,死而复生的人显然也不能。
想到这儿,崔韫枝看着坐在上,那在昏暗一片的大帐内,摆得整整齐齐的棘棘果。
莫大的讽刺感漫上心头,崔韫枝觉得自己简直要呼吸不上来,她两步上前,伸手一推,轻轻的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