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后悔……没有。”
崔韫枝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向阴影中的他。月光只能照亮他的侧脸轮廓,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为什么?”她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不解和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
沈照山手中的软布再次缓缓移动,擦拭着刀锋靠近护手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旧痕。
“做过的事,便是做过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像射出的箭和落下的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选择了最直接、也最符合他认知的比喻,“想得多了,脚下的路就乱了。路乱了,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修饰,直白得近乎粗粝。没有安慰,没有开解,只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生存逻辑。
向前看,活下去。
“太阳……”崔韫枝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明天的太阳……对她而言,似乎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了。
如果仅仅是看到太阳,那自然简单,可崔韫枝明白,沈照山所说的“太阳”并不是那沉没在群山之后的、东升西落的火轮。
那是支撑着一个人在乱世活下去的、最后的希望。
这道理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明悟交织着涌上心头。
眼泪似乎又要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完全崩溃的绝望,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悲伤、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想要挣脱泥沼的疲惫渴望。
如果她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就好了。
这念头模糊而微弱,像黑暗中摇曳的一点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她依旧蜷缩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光。
那月光也清冷依旧,但似乎不再那么刺骨的寒凉。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将脸在膝盖上柔软的布料上蹭了蹭,擦去那点湿意。
沈照山擦好了那弯刀。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椅子上那个蜷缩着、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的身影。
月光勾勒出她安静的轮廓。他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凝视了片刻,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最终,他收回目光,将擦得锃亮的弯刀缓缓归入刀鞘,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他也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将这一室的寂静和那点模糊的、关于太阳的微弱期盼,留给了沉沉睡去的崔韫枝。
*
燕州的晨光,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穿透客栈的窗棂。
崔韫枝醒来时,眼睛依旧有些酸涩,但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似乎被昨夜沈照山那番“遗憾不后悔”的直白言语撬开了一丝缝隙。沉重依旧,却不再完全是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要向前看,为在这儿的那对母子做些什么。
沈照山已在外间,依旧是那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正在检查马鞍的束带,动作利落沉稳。
看到崔韫枝出来,他目光在她略显憔悴但眼神清明了些的脸上停顿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用些早膳,我们启程。”
依旧是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车轮再次碾过燕州城的青石板路,辘辘作响,却是向着离开的方向。崔韫枝坐在微微晃动的车厢里,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向外望去。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蒸腾着早点的热气。行人步履匆匆,为生计奔忙。
孩童背着小小的书袋跑向学堂,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昨日难民营的景象与眼前这鲜活的市井烟火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复杂的画卷。
她看到了繁华下的疮痍,也看到了疮痍中挣扎求生的坚韧。沈照山那句“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想明天”再次在耳边响起,像雨滴,滴答滴答,敲击在青石板上。
马车驶过昨日买栗子糕